就在疫情愈演愈烈的時候,身為廣州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長的鐘南山主動請纓,提出了一個讓人吃驚的大膽要求———把最重的病人送到呼吸所來,于是,鐘南山領導的廣州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成了廣東省非典救治工作的技術核心和攻堅重地,短短的幾天之內,60多名危重病人從各家醫院轉送過來。記者:當醫務人員大量的被感染的時候,你第一個向省衛生廳提出把最重的病人送到呼吸所來,什么情況下做的這個考慮?
鐘南山:我考慮到兩個原因,第一是我在呼吸治療和研究方面從事了三十幾年的工作,積累了一些經驗,另外呼吸所在搶救這些病人方面比較專長,病人在這里得到搶救成功的機會會多得多。第二,這些病人都是感染比較重的病人,傳染性比較強,集中在一個地方相對來說就會使感染的面積減少。
記者:那有沒有考慮到如果說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鐘南山:我想有考慮,但是更多地我想我們會搞好,因為從這幾例的治療我們不覺得十分困難,所以首先我覺得是有信心的。我做任何事都是這樣,只要有一定的把握性,我首先考慮成功而不是考慮失敗。
記者:那你怎么跟同事屬下交代呢?
鐘南山:我想除了救死扶傷以外,實際上是給我們一個好機會,讓我們能夠在這方面做一個探討,能夠有一些創新,所以這個跟救死扶傷是一致的,這也是我們的一個動力。
面對同事隱瞞病情
雖然鐘南山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但病魔還是悄悄地向他襲來,2月18日,連續38個小時沒有合眼之后,由于過度勞累,鐘南山病倒了,但是,作為廣東省與非典戰斗的關鍵人物,鐘南山隱瞞了自己的病情。
記者:當你自己病倒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讓大家知道呢?
鐘南山:我想在那個時候因為任務比較重,各項工作特別是搶救工作也比較繁忙;另外一個我想不要影響大家的情緒,而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過度疲勞以后不大舒服,所以休息兩天就好了,沒有必要向大家講得太多,這樣會影響到我們的工作。
記者:但是對于你一個60多歲的人來說,應該是件嚴重的事情。
鐘南山:我想假如一個人比較超脫,他正在很熱衷或者是一心一意去追求一個東西的時候,往往其他很多東西是比較容易克服的,包括身體,我就在那樣的一個思想支配下,好像身體也比較快的復原了。
記者:你的家人對你的工作支持嗎?
鐘南山:我的家人對我應該是非常支持的,他們從來沒有對我做這個工作有任何的阻攔。
同事病重深感傷心
在鐘南山所長的帶動下,廣州市呼吸疾病研究所空前地團結起來,為了探尋非典型肺炎這個未知數,一共有14名醫務人員也受到了感染。
記者:你挨個兒去看患者口腔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這個病有強烈的傳染性了。
鐘南山:是的。
記者:即便你是專家,但是非典型肺炎對于你來說同樣也是有很多未知數的,而且危險是一樣的,你是怎么考慮個人這種風險的?
鐘南山:我知道它有強烈的傳染性,從學術的角度我就更想知道它是怎么回事兒,另外我也相信自己,我想身體好的人,不會每個人都得病的。
記者:你身體確實是好,你可以相信你自己的身體,但是你也應該相信自己的年齡。
鐘南山:我也想過,但是想得不太多,占據我頭腦比較多的,還是找到這個未知數。
在我的研究所,面臨生與死的這種考驗,沒有一個人要求要休假,他們都在工作。有一個醫生到現在沒出院,他就是在搶救一個做氣管進插管的病人時傳染的,當時病人需要趕快搶救,他帶了四層口罩給病人做插管,但是過了三天他自己就病了。這位醫生發展得很快、很重,他到了極期的時候,呼吸很困難,心跳只有40次,非常痛苦。但當他身體恢復的時候,從來沒有說過后悔做了這個工作。
剛才我從電話里得知,現在正在搶救的另一位主任醫生今天的情況也很不好,另外還有兩個護士也病了。這些病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是很傷心的。
記者:那當你聽到你的同志倒下去,甚至病死,你的心里感受是什么?
鐘南山: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這次是非典型肺炎,說不定下一次就是傳染性心肌炎,我相信搞心臟的那些人也會像我們一樣站在最前線,他們不會因為怕傳染就不做了。
診斷標準成效明顯
對于民眾談之色變的非典型肺炎,鐘南山一直呼吁大家用正確的態度來對待,2月11日,廣東省衛生廳的記者見面會上,鐘南山以院士的聲譽作擔保,告訴大家,非典并不可怕,可防、可治。在鐘南山的指揮下,廣州市呼吸疾病研究所逐步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大大提高了危重病人的成功搶救率,降低了死亡率,而且,明顯縮短了病人的治療時間。這套方案后來被多家醫院所采用,成為通用的救治方案。同時,在鐘南山的主持下,《廣東省非典型肺炎病例臨床診斷標準》也很快出臺。4月12日,鐘南山主持的聯合攻關組宣布,從廣東非典型肺炎病人器官分泌物分離出2株新型冠狀病毒,顯示冠狀病毒的一個變種可能是非典型肺炎的主要原因,四天之后,這一結果得到世界衛生組織的正式確認。
記者:整個廣東省的防治非典型肺炎的診斷標準是怎么出臺的?
鐘南山:從書本上沒有現成的參考,所以整個過程是積累了大家共同的經驗。
記者:你在中間起到一個什么樣的作用?
鐘南山:標準不是我寫的,但在診斷治療過程中我起了很重要的作用,另外稿子成文以后我也進行了比較認真的修改。
記者:那這個標準在后來治療非典的過程中起了一個什么樣的作用?
鐘南山:我想還是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3月以后,死亡的病率是很少的。最近,香港東區醫院采用了我們三種手段,包括皮質激素治療,包括面罩通氣,包括及時治療二重感染,目前在他們收治的75個病人里沒有一個死的,只有一個插管,他們認為這個經驗是很可取的。
記者:從專家的角度來說,那你有沒有一個時間表來控制或者說能夠有效的治療?
鐘南山:我只是一個臨床大夫。我不能夠用我自己的單純的知識就對它提出一個預料,或者預計這個病什么時候能夠控制,什么時候能夠做好。但是作為一個臨床大夫,我想尋找出比較有效的治療方法,我相信時間不會很長。(本報記者張卉整理《面對面》欄目提供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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