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講座視頻,正以幾何速度在網絡上瘋狂傳播著。在視頻中,這個高中生物老師把以往中學教育里諱莫如深的“性”,講得風生水起。許多學生與家長都在感謝他,解決了自己多年的困惑與難題,而他卻把這一切,歸功于這個日漸理性與寬容的社會
呂家佐攝
30歲的張超,已經是北師大附屬實驗中學的“名師”了,就連學校門口賣汽水的流動小販都聽說過他的名字。可這份名氣,并不是因為他的教學成績有多么出色,或是多么有奉獻精神,而是因為一個在傳統的中學教育里諱莫如深的字眼——“性”。
在國內的幾個大型視頻網站上,關于張超的一段視頻,正在以幾何速度瘋狂傳播著。如今,這個名為“爆笑性教育講座”的視頻,合計點擊率已高達100多萬次。這個講座的主講人是張超,聽眾則是北師大附屬實驗中學的200多名高二男生。
視頻中,200多名男生一直處于活躍狀態,教室里差不多數分鐘便會爆發出一陣笑聲。有的學生舉起手機拍攝,還有人舉著微型DV,其中一個鏡頭里,一臉嚴肅的張超,拿出一個棒形的模具,要求一個戴眼鏡的男生進行現場操作,把避孕套套上模具。
講座上,張超那些聽起來頗為“驚世駭俗”的言辭,被人整理成了一份“超哥語錄”。比如——“人的第一需求是性,第二需求是吃,第三需求是朋友,第四需求才是學習”、“不要孩子的男人不算男人”、“第一個傷害是禁欲,第二個傷害是縱欲”、“在座的誰沒意淫過?誰也別吹牛”……
不過,在張超看來,自己只不過是一個“轉換器”,正在試圖將“很神秘、很稀奇、很晦澀”的“性”,表達得“更通俗一些”。在8年的教學生涯里,這是他做過的“頭一件有趣的事兒”。
2002年,22歲的張超從北師大生物系畢業后,進入北師大附屬實驗中學教授高中生物,并負責每年一度為高二男生舉辦性健康教育講座。這些學生里,最大的孩子只比他小3歲。
一開始,張超是本著“人民教師”的心態,主持性健康教育講座的。他從心理、生理、道德的層面來講述性知識,比如,他會告訴孩子們:“早戀就像沒成熟的果子,酸澀、不好吃。”或者人的生理器官是如何構成的,受精卵是怎么形成的。每次結束,張超都自以為講得“特別透徹”、“特別有制高點”。
“超哥,就你講的那些,隨便上百度搜索一下,全都有。我來講,都能比你講得好。”有一次下課,一個小眼睛男生突然沖著張超直嚷嚷。
這個外號叫“超哥”的年輕老師當場“傻眼”了。
“那我該怎么講,你們才愿意聽?”他不時揪住幾個男生問話。
他一直糾結于這個問題。時間長了,他就找到了自己的門道。張超無數次很“酷”地回答:“我有一本武林秘籍。”
在他看來,做好功課是“頂頂重要的”。舉辦講座前,他會泡在學校的心理咨詢室里,查閱幾百名男生的檔案,了解他們的家庭關系、平素愛好和心理特點。每當那段時間,男生們總會發現“超哥”變得有點“娘”。他老“黏”著孩子們嘮嗑,恨不得知道所有人的名字、星座和血型。
接著,張超用圖表將200多名男生排列、組合,在教案里分為“活躍型”、“穩重型”、“羞澀型”等不同類型。在短短一個小時的講座里,他準備了幾十頁教案。針對“活躍型”的男生,他將粗話、俚語糅進相應的話題;他告訴“穩重型”的男生,如何用科學的語言解釋“性”這個名詞;他提倡和“羞澀型”的男生進行一場男子漢之間的平等對話。
他還會要求學生們在A4紙上,用紅、藍、黑三色水筆,按照重度、中度、輕度的標準,列舉高中男生平時使用和能夠接受的粗話。從這些粗話里,他挑選出一些“還算文明”的粗口,加進自己的教案里,比如“你丫”等等。
他漸漸成為學校里有名的“知心超哥”。一個喜歡“偽娘”裝扮的男生來找他哭訴,張超拍拍他的肩膀:“你就是一個正常人,喜歡女生打扮沒什么大不了的。”一個剛滿14歲的男生發愁:“超哥,我該不該找個女朋友?”張超直接回答:“我想你的身體還吃不消。”
還有一回,一個男生羞答答地塞給張超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個色情網站的鏈接。張超將這個網站從頭到尾瀏覽了一遍,把正面、負面信息,分開列在兩張白紙上,進行對照、歸納。
和這個男生之間的對話,被張超稱為“巔峰對決”。從下午4點到晚上9點,他為這個沉溺于色情網站的高二男孩單獨開設了一堂生理課。“有欲望并不可恥,但節制不了欲望,應該感到羞愧。”張超說。
一個發愁的家長找到張超:“我的孩子喜歡看黃色網頁,怎么辦啊?”張超的回答讓這個家長“久久合不上嘴”。
“你和他一起坐在電腦前,一起看黃色網頁。”張超聳聳肩說。他甚至建議這個家長,讓他親口告訴孩子,黃色網頁是怎么回事,上面的哪些內容是科學的,哪些內容是反面的、暴力的。
他隨手舉起一個水杯打比方:“性和喝水、吃飯一樣,不用刻意逃避。但要看你怎么喝、怎么吃。”
也有些時候,這個年輕的老師會選擇“沉默”。他曾應邀參加北京市性健康教育研究會組織的一次課題會議。戴著銀邊眼鏡的專家在會場上吵成一團,他們提出一些“先進”的性教育理念,比如制定青少年性健康教育法,提供健全的性健康知識宣傳等。
“這些形而上的東西,我們的學生能看懂嗎?”張超在博客里嘆氣。他做過一個小調查,結果顯示,青少年80%的性知識主要來源于影視作品、漫畫、網絡資訊以及色情光盤,而通過家長、學校獲取性知識的比例只有0.9%。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張超的觀點。在辦公室里,他被同事們戲謔為“沒正經兒”。大多數老師依然選擇在生理課上放片子,或者將對于“手淫”、“受精”的講解改為自習。
張超并不反對這種傳統的教授方式。在他眼里,傳統的性知識教學有利有弊,有的孩子更適合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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