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蟻族”:讀書改變命運?
廉思對本報記者說,在調研開始前,很多人不相信居然還有大學畢業生在北京過著這樣的生活。“有剛加入調查團隊的學生還問我,廉老師,這是不是真的?”
但這一切的確是真的。“生存之上、生活之下。”廉思說,“這些懷揣著夢想的大學畢業生們,滿懷理想地走出校門,但殘酷的現實卻讓他們認識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活。”
盡管身處這里絲毫感覺不到京城的氣息,但由于交通便捷、生活成本低廉、就業創業機會多,許多剛畢業的大學生懷揣夢想來到這里暫時安家。他們當中不乏重點大學的畢業生,每月領著1000多元的工資,租著兩三百元/月的床位,每天只吃兩頓飯,到工作單位要坐兩個小時以上的公交車。
廉思在自己的調查報告中給他們概括出一個貼切而又讓人心酸的稱謂:“蟻族”。
鄭章軍,是最讓廉思印象深刻的一位受訪者,這個1982年出生的大男孩來自內蒙赤峰市林西縣。鄭章軍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中還有一個弟弟。他北京科技大學本科畢業,專業是計算機科學。
小時候的鄭章軍很淘氣,成績也不好,但他有幸遇到了一位很好的語文老師。這位老師常常鼓勵他。念五年級之前,村里沒有通電,鄭章軍常常點著煤油燈看書。高三時,學習很緊張,父母很早就上炕休息了,他卻從不覺得困——無論多晚才睡,第二天一早起床,又立刻精神抖擻。
“我懂事以后,一直都想著要考出來,從來沒有變過。”鄭章軍說。2002年夏天,大學錄取通知書快遞到了林西這個小縣城,村長親自敲鑼打鼓,把通知書從村口一路送到了鄭章軍的家門口。
兩種前途:搬出“蟻族村”或回老家
2006年7月,鄭章軍大學畢業。踏出大學校門,他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一箱書和一箱衣服運到了位于二里莊小月河的億展學生公寓,成為一名“蟻族”。
6人一間房,每人每半年付1350元房費,能在這個不到20平方米的地方找到一個睡覺的鋪位,三張上下鋪占據了屋子的大部分空間。某個夏日,下鋪的室友一覺醒來,發現鼻子堵得慌——居然是一只小蟑螂爬進去了。他們下決心殺蟑除害,周末關上門,狂噴一通殺蟲劑,下午回來一開門,“滿地都是蟑螂尸體,一兩百只都不止。”
鄭章軍家收入水平在當地中等偏下,除了學費,他不愿意再向父母伸手要錢。因此,本科四年,他幾乎做過所有的兼職,派傳單、家教、節日促銷。如今,鄭章軍是一家國企的軟件工程師。工作穩定后,鄭章軍還常在網上找“私活”,利用周末的休息時間干。
鄭章軍曾有個女朋友,“這個女孩起初說她不愛逛街,我們就開始談戀愛了。誰知她其實很愛逛街。”女友承認自己很現實,曾說:“如果你今天買了房,我今天就嫁給你。”畢業后,女友回了江蘇老家,鄭章軍留在北京闖蕩,他們自然就分手了。
高中時,鄭章軍曾草擬了一份計劃表,希望督促自己不斷努力,“上大學——考研——工作兩三年——出國繼續學習——回國工作——從政——開自己的公司”。現在回想起來,“這真是一份宏大的計劃”,雖然不切實際,當時卻有揮之不去的激情。
談到目前的計劃,鄭章軍一臉嚴肅,他的目標是開個小飯館。他還計劃5年內擁有自己的軟件公司。到時,租間每月1000多元租金的房子,既能生活得更舒適,還可以作為辦公場所。鄭章軍非常努力,對他而言,時間無比珍貴。
廉思介紹說,他們曾對北京、上海、武漢、廣州、西安五個城市進行了抽樣調查。據估計,全國約有超百萬人次的“蟻族”。在北京,“蟻族”的數量約為十多萬人;上海、武漢的數量也大抵如此。在北京,這些大學畢業生的主要聚居在城鄉接合部;在上海,大多聚居在被分成數個格子間的公寓里;而在廣州,“蟻族”則主要聚居在城中村。
“蟻族”以5年內畢業的大學生為主,畢業不滿一年的人最多;畢業5年以上的,只占6.8%。“5年是個坎,三十而立,經過5年的打拼他們不可能再漂了。”廉思說,5年后,對“蟻族”來說只有兩種前途:混得好些的,搬出聚居村,搬到北京北五環外回龍觀、天通苑等地,七八人合租一間三居室,兩人一間房;或者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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