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販們藏著毒品,“一腳就跨過邊境線”
向春玲從北京出發,到達云南與緬甸接壤的邊境時有些吃驚。她沒想到,邊境線既沒有鐵絲網攔著,也沒有邊防軍站崗。甚至,所謂邊境線,其實連條“線”都沒有,只是在某些地方立一塊界碑。
這條看不見的邊境線,這邊是中國云南,而另一邊,便是屬于金三角地區的緬北地區。那塊土地上,種毒、制毒、販毒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00多年前。
在美國國家緝毒署標有地理坐標的東南亞地圖上,世界三大毒品生產基地之一的金三角地區,70%的區域在緬甸境內。有數據顯示,目前每年經金三角地區販運的海洛因已占世界總量的70%~80%,而其中超過80%來自緬北地區。
中國云南省正與這一區域接壤,邊境線長達1977公里,山連山,村連村,公路通著公路。
有的地方,一個村子一半屬云南,一半屬緬甸。有的地方,兩國之間僅一溪相隔,橋這頭是中國,橋那頭是緬甸。還有,一畝田分屬兩國。甚至,“一家兩國”。向春玲見過一座村民的房屋正好坐落在邊境線上,院子在中國,后面的住房在緬甸。
許多人住在邊境線這一邊,他們的族人、親戚和朋友卻住在那一邊。他們常常走親訪友,“一腳就跨過邊境線”。
向春玲特意挨著一座界碑照了張相。她面朝云南方向,一腳踩在緬甸,一腳踩在云南。
每年,估計有七八十噸毒品,就從她身后那個罌粟花開的地區,源源不斷地流入她面向的這個國家。毒販們藏著毒品,同樣“一腳就跨過邊境線”。
“這樣的邊境使堵截毒品變得十分困難,”向春玲說,“那邊繁榮的毒品經濟,對我們這邊滲透得很厲害。”
數據顯示,我國內地流通的毒品中,約70%來自金三角地區。
“有的村寨已到了村干部選不出來、老人去世后找不到送葬人的地步。”
因為緊鄰金三角,云南邊境首當其沖遭遇“毒”害。
從上世紀80年代起,隨著國門打開,金三角的毒品開始成規模地流入國境。最初,這些毒品只是借道云南邊境,經由廣東,流向香港,再流向歐美等地。不過很快,云南邊境也成了毒品消費地。
“在當地,不太熟悉的人遞給你一支煙,最好別抽,因為很可能含有毒品,從此上癮。”向春玲說。毒販們有時用這種方式賣毒品。
向春玲親眼見到當地因吸毒而家破人亡的一戶5口之家,家里有4口人吸毒。丈夫因吸毒死亡,妻子被送進強制戒毒所,兩個兒子也都吸毒,離家出走后下落不明。家里窮得只有四面泥巴墻,連床都賣掉了,灶也廢棄了,只剩79歲的老母親,獨自守著一口棺材。老人的生活全靠村里人接濟。如果村里人哪天忘了送來食物,老人就得挨餓。
因吸毒而家破人亡留下孤寡老人 中國發展門戶網圖
當向春玲掏出一張100元的人民幣遞過去時,老人緊緊抓著向春玲的手,不停地說著感謝的話。旁邊的村民說:“讓錢在老人家手里好好捏一捏!”
這樣家破人亡的事件,當地并不鮮見。還有這樣一個真實的故事:
一位姓張的吸毒漢子,在不到10年時間里,先將妻子賣到外省,又將女兒賣到陜西,隨后將惟一的孫子也賣掉了。緊接著田地出租了,房屋變賣了,直至最后,自己因吸毒過量死亡。
2004年一份調查數據顯示,這位漢子所在的村子,共有村民150多名,而吸毒者竟有43名。在這些吸毒者中,一半以上的家庭破裂,80%的人負債累累。從2001年以來,有15人因吸毒而死亡,13人離家出走,給這個窮困的村子留下了6個孤寡老人和6個孤兒。
當地人告訴向春玲,一個家里只要有一名吸毒者,就會將整個家庭拖垮。毒癮發作時,吸毒者六親不認,甚至會拿著刀子向親人要錢。一個村里要有幾名吸毒者,整個村子會雞犬不寧。
這樣的吸毒者群體,在云南數目龐大。資料顯示,截至2004年底,云南全省有吸毒人員6.8萬余人。
向春玲前去調研的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這里四分之三的區域與金三角接壤,邊境線長達500多公里,一州之地,吸毒人員竟超過2.5萬人,平均每100人中有2至3人為吸毒人員。
在德宏州的隴川縣,當地政府給向春玲出示的一份資料稱,該縣是“全省乃至全國毒情最為嚴重的縣”。截止2004年11月,這個有著17萬人口的邊境縣,登記在冊的吸毒人員共有1萬余人。平均不到20人中,便有一人吸毒。縣里80%以上的村寨普遍存在吸毒現象。
在這些吸毒人員中,50%以上是青壯年,除極少數還能正常勞動之外,大部分勞動力都因吸毒變得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其中35%以上的貧困人口皆是由于家庭中有吸毒人員而導致。
當地人引領著向春玲參觀了吸毒人員眾多的村子,俗稱“吸毒村”。
有一個少數民族聚居的“吸毒村”,雖然緊挨著公路,但村里到處“破破爛爛的”,村里大多是木制平房,全村幾乎沒有樓房。進村的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
村子里的禁毒標語 向春玲攝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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