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照國際背景,中國要不要征收遺產稅自然會有爭議。支持者認為:遺產稅作為個人所得稅的補充,征收對象主要是高收入者,是抑制富人代際轉移的一個非常有效的手段,有利于減小社會成員間貧富差距,不僅有經濟意義,而且有政治意義。而反對者的聲浪也不弱:中國的富人還很年輕,真正征收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現在有必要提嗎?怎么對征收對象進行界定呢?起征點是80萬元、60萬元還是20萬元?如果弄成個人調節稅,老百姓就要喝倒彩了。
自從探討過中國富人的“原罪”之后,富人的錢袋子就成了一塊落不了地的石頭,似乎總有那么“撲通”一聲不緊不慢從遠處傳來。國家信息中心一份長長的報告———《收入分配體制改革:一場靜悄悄的革命》把中國富人推向了前臺———遺產要征稅了。中國富人們自然又要被驚出一身冷汗來了。這個年頭,兇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就怕死嗑的。更何況是有錢人呢,怎么著也得捂好自己錢袋子吧。不過,這次看來是被盯上了。誰跟誰較勁呢?
都是基尼系數惹的禍
遺產稅的爭論是一浪高過一浪。這次,中國富人們表現出極其的大度,沒有一個站出來說話。幾天后,該報告的執筆人之一,國家信息中心的高輝清博士還是作了解釋,中國已成為世界上居民收入差距最大的國家之一,而遺產稅作為個人所得稅的補充,征收對象主要是高收入者,是抑制富人代際轉移的一個非常有效的手段,有利于減小社會成員間貧富差距,不僅有經濟意義,而且有政治意義。
高博士說的是中國的基尼系數很高了,已經超過國際公認的警戒線了。也難怪富人們一時失聲,一向喜歡說幾句的潘老板、任老板也不說話了。遺產稅有那么可怕嗎?
其實,它在中國也不新鮮。早在北洋政府時期,就有征收遺產稅的打算了。民國時期也曾征收過,只是由于社會動蕩,沒有看出效果來。新中國成立后,政務院1950年《全國稅政實施要則》規定要開征的14個稅種中,就包括遺產稅。1994年的新稅制改革,遺產稅再次列為國家可能開征的稅種之一,并在隨后被寫入《國家“九五”計劃和2010年遠景目標》綱要。中共“十五大”報告中也指出:調節過高收入,完善個人所得稅,開征遺產稅等新稅種。
遺產稅在國外就更不新鮮了。近代意義上的遺產稅始于1598年的荷蘭,繼荷蘭之后,英國、法國、意大利、日本、德國、美國等國家都相繼開征了遺產稅?,F在,全世界有100多個國家開征遺產稅。不過,好像最近也有許多國家鬧著要取消。美國人現在一年征了230億美元的遺產稅,同時也付出了巨大的征收成本,似乎有些不經濟。布什政府一度謀劃在2010年逐步取消遺產稅。當然,這里有一個擔心是遺產稅會造成本國財富外流,影響國家經濟發展。
對照國際背景,中國要不要征收遺產稅自然會有爭議。反對的聲浪一度蓋過支持者的呼喊。中國的富人還很年輕,真正征收也是很多年后的事情,現在有必要提嗎?中國確實有很多富人,怎么對征收對象進行界定呢?起征點是80萬元、60萬元還是20萬元?如果弄成個人調節稅,老百姓就要喝倒彩了。富人的財產有多少,誰去給他算呢?中國還沒有實行財產登記制度,個人信用制度又不健全,真實性如何保證呢?
也有人算了一筆賬,中國富人的遺產稅每年可以達到260億元,這對財政來說不是一筆小數字。不過,反對者認為,遺產稅目前還不具備操作條件。甚至有媒體作了民意調查,有近七層被調查者反對征收遺產稅。
而國家稅務總局也作出回應:中國尚無征收遺產稅的時間表。這其中最大的擔心也許是怕小小的遺產稅影響了投資者的熱情,影響了中國經濟發展的大計。當然,在中國開征遺產稅要面臨的挑戰還遠遠不止這些。
天理、國法、人情
“天理、國法、人情”,這是平遙古城縣衙大門的一塊匾上寫的六個大字。古時候,縣官立身行事自然少不了思索這六個字的寓意?,F代文明社會下的遺產稅似乎也逃不過這個理。
“子承父業”是中國人的財富觀,當然也有“富不過三代”的擔心。據說,西方也有這句諺語。不過,意思好像是不讓三代人都是富人,以保證社會的公平。用中國的思維來解讀那就天壤之別了。不論權力還是財富,中國人有一種世世代代相傳的癖好。做皇帝的,希望能將皇位傳個千兒八百年,難得皇恩浩蕩啊;有錢人,則希望能把家產傳子傳孫,也好光宗耀祖。即便是普通人家,誰家又沒有幾件壓箱底的金鎖、銀鎖、金鐲、玉鐲,都成了香繼火傳的傳家寶。
中國人的家產怎么傳都得遵循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這要將祖上留下的田地充了公,那可就炸鍋了。盡管也有家產被充公的時候,那也情況特殊。沈萬三錢多吧,朱元璋抄了他的家。如果當初征了遺產稅,也許就免了不少問題。和珅有錢吧,比國庫還“肥”,嘉慶皇帝是絞盡腦汁想著怎么借他的銀子使使。你說皇帝能想出什么好方法來呢———除了抄家。
當然,現代社會已經是文明社會,不時興抄家了。凡事得講個法字。不過,也要看財富的來源是否合法?!霸铩钡挠∠笞匀蛔尷习傩諏Ω蝗耸恰傲硌巯啻绷?。可對富人們來說,要心甘情愿把自己辛辛苦苦累積了一輩子的家產上了稅,恐怕比登天還難。
其實,開征遺產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擇校費都可以征稅了,只是有人質疑這不等于承認了擇校費的合理性。從這個意義上講,征遺產稅對富人其實是一件利好。這不是承認富人財富的合法性嗎?可富人們是不是這樣想呢?
美國的例子也許值得中國輿論界參考。當2001年布什政府準備廢除遺產稅時,富豪們反而予以最強烈的反對,包括蓋茨父親老威廉、巴菲特、索羅斯等在內的120位美國大亨自費在報紙上刊登廣告疾呼:“請對我們征稅”。富豪們指出,沒有遺產稅將使美國百萬富翁、億萬富翁的孩子不勞而獲,使富人永遠富有,窮人永遠貧窮,這將傷害窮人家庭和社會的平衡,破壞了美國的創業精神。
當然,中國也有不少富人把自己的錢捐給社會,沒有給子女留太多的家產。牛根生就是其中一個,接下來的4年時間內,老牛的近10億市值的資產將陸續轉為老牛基金會的資產。老牛搶先為自己征了“遺產稅”。這為中國富人帶了一個好頭。
征收遺產稅,本質上是對社會財富的一次重新分配,富人們要真正能對財富說不,向公平低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竟,中國富人錢不夠花的仍然有很多。而要讓中國有錢人家的子女受窮,去維護一個社會的創業精神,這已經不是遺產稅本身所能承載的歷史命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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