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高向軍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10年前其一手締造的四川儀隴縣鄉村發展協會(簡稱“協會”)正處于歷史上最好的發展階段:其小額信貸不僅資產質量良好,而且正迎來銀監部門的高度關注。
就在上月底,四川省銀監局村鎮銀行辦公室將派專人來對其運行模式進行考察。
憂的是,協會的融資渠道還太少,來自政府的資金支持也不是很夠,更緊要的是其運作模式還遠非真正為社會所了解,以致于其憾失參股首家村鎮銀行(見本報 2月27日《憾失參股首家村鎮銀行四川儀隴渴望金融牌照》),且其向員工、股東和客戶進行融資行為正面臨著非法集資的指責。
在這家漸受關注的小額信貸NGO組織背后,究竟有著怎樣的運做體制和成長故事,未來它又能否發展成為中國版的“鄉村銀行”,日前,本報記者對其進行了再探訪。
監管者和控股股東
“我們今年準備再拓展兩個鄉,今年的放款爭取到1000萬元。”協會秘書長高向軍告訴記者。據她透露,一個來自香港的基金會正在與他們洽談,準備給他們一筆為期10年的軟貸款,用于扶貧小額信貸。但條件是,必須將這筆錢用到儀隴縣最偏遠的兩個鄉鎮———大云鎮和山河鎮。
“我們當然求之不得。”高向軍說。不過如果在兩年之前,她可不敢這樣說。
儀隴縣鄉村發展協會是1996年在儀隴縣民政局注冊成立的一個非盈利性的民間社團組織(NGO)。10年來,盡管其累計發放的4000多萬元小額信貸資金直接幫扶了近10萬人次貧困人口,但高向軍稱,只有在2004年底,他們才真正找到了一條真正可持續發展的道路,并建立起打造成為一家中國版“鄉村銀行”的信心。
她解釋,這主要是由于機制的理順。來自該協會網站的資料顯示,目前整個協會的組織體系分為三個層級,其分別是最上端辦公地在縣城的鄉村發展協會、中端在各鄉鎮中的協會分會和最末端在各村中的互助基金。三者的分工是:協會幫助、推動建立村互助基金,對其進行財務控制、財務服務與培訓;對鄉鎮分會,進行財務上的控股,并對其進行日常監督、支持、培訓及資金的余缺調劑。
這是一個奇特的結構。高向軍表示,對于村互助基金,協會只是一個監管者,并不會對其進行任何形式的參股或控股,而是希望農民自己通過資金互助,進而實現整個在生產和供銷方面的組織化。至于鄉鎮分支機構,她則希望可以發展成為社區性股份制銀行,而協會則作為控股股東。
對于后者,高向軍表示,2004年以來協會已在風險管理、激勵機制等方面,找到一整套辦法,這使其小額信貸成績在歷經8年探索之后,終于走出低谷。來自該會的財務數據顯示,去年全年協會7個分支機構共發放貸款1404筆,發放金額768.5萬元,收入利息46.7萬元,實現利潤5.3萬元,貸款回收率接近100%,已步入良性循環。
員工曾欲集體辭職
事實上,上述成績的取得并非一帆風順。“我們經歷過兩次失敗。”高向軍說。他透露,協會成立起初三年,由于大規模發放小額信貸,致使管理一度失控,貸款面臨無法收回的風險。為此協會專門花費了3-4年時間進行清收。
總結教訓,高向軍發現問題出現在內部控制和風險管理不當,而并非源于農民信用不好。2003年,協會專門邀請了國際小額信貸專家設計了專門的風險管理系統。但系統開發出來后,卻隨后遭遇了農戶的冷遇,協會的小額貸款實踐再一次遭遇擱淺危險。
“那時候,根本沒有農戶來向我們貸款,工作一度開展不下去。工作人員跑來集體向我辭職。”高向軍說,他說服工作人員留下后一起分析原因發現,問題出現在貸款品種單一,審批手續太煩瑣等方面。另外員工收入太低,缺乏激勵也是重要的因素。
反復討論之后,協會做出三項重要決定:一是吸收員工入股,建立協會利益與員工利益一致的激勵機制;二是針對低收入群體中的不同類型,設計不同的貸款品種;三是下放貸款審批權到各鄉鎮分會,健全以整貸零還的風險管理技術。
高向軍介紹,協會的貸款分完全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亦農亦商的農戶和個體工商戶三個類型,區分了貸款上限3000元、5000元和10000元三個檔次,并根據客戶實際情況,選擇10天還是15天的還款方式。
據其稱,還款在各鄉鎮每三天一次的集市上的專門地點進行。如果客戶不能按時還款,其貸款額度和信用等級都將下降,反之則會上升。另外負責的工作人員也將從需按規定撥付風險準備金,并將此與其年度股份分紅情況掛鉤。
上述安排為貸款的按時償還加上了雙重保障。來自該會的資料顯示,2004年底以來,協會的貸款管理完全依據電子系統,日清日結,且所有的貸款均無擔保,完全憑借貸款者信用,但從回收率來看,卻幾乎接近100%。
草根銀行家
高向軍稱,這讓她高興不已。不過,更讓她高興的是,協會的工作人員能一直追隨她,走過十年艱辛歷程。
來自協會的數據顯示,目前協會共有工作人員23名,全部系面向社會公開招聘,其中20%屬下崗職工,80%是鄉村農民。“這些人天生與三農具有親近性。”高向軍說。據其介紹,工作人員雖然常年往返于田間地頭,負責信貸發放和回收,對各家各戶的情況了如指掌,但也一直承擔的是低工資。
“可以說是我們最寶貴的財富。”高向軍說,在協會最困難的時候,是她用小額信貸的前景再一次鼓勵了這些人,并使他們堅持了下來,并做到今天。
“即便這兩年協會條件好了,我們的工作人員待遇仍不算高,只是我們這個地區的平均工資水平。”高向軍說,她表示,這主要是考慮到不能讓信貸人員脫離農民,感覺其高高在上。
高向軍稱,自己協會與其他商業銀行的重要區別之一就在于真正為農村的低收入群體提供貸款服務,具有扶貧性。即便今后獲得銀行牌照之后,也不會將目標群體進行更改。
正因為如此,她一再要求自己的工作人員深入農村,深入農戶,并以發展農村資金互助組織為己任。來自該會的數據顯示,截至2006年末,協會共建互助合作社17個(其中2006年新建15個),吸收農民會員1617戶近1萬人,建立村級基金193.6萬元。而協會并未從中收取任何費用。
“做小額信貸,一定要有一顆公益心。”高向軍說。對此,中國社科院農村發展研究所副所長杜曉山曾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小額信貸技術中最重要的經驗即在于人和制度缺一不可。
不過,高向軍透露,協會并不因此而忽略對于工作人員利益的保障。她透露,協會已在2006年,為職工徹底解決了養老保險問題,全部補交了歷年未交的保險費,將員工的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進行了協調,使員工安心扶貧工作。
融資之惑
高向軍的協會正一步步走上正軌。然而當信貸投放和回收進入良性循環之后,她卻發現,當想給更多的農戶提供小額信貸時,卻面臨資金短缺的約束。
高向軍介紹,目前協會擁有的資金共有400多萬,這些主要系UNDP、國際上一些基金會給予的資助。現在協會正在嘗試從貸款客戶和員工中吸收存款來做大貸款資金的盤子,但這一途徑吸收的資金目前來看還非常有限,且受到向公眾吸收存款的指責。
對此,高向軍的回應是“我們接受存款面向的是‘特定客戶’,因此并不受限。不過,假如協會變身為一家金融機構,上述一切困難都會發生改變,但目前他卻還不得不受其社團法人資格所帶來的限制。”
高向軍透露,它現在正通過向一些基金會申請軟貸款的方式籌措資金。與此同時,她還希望政府能夠在資金方面給予一定支持。“每年政府都會為了扶貧的目標財政補貼一些資金,我們這種方式,能夠真正保證資金流向低收入群體,為什么對我們不能考慮一下呢?”高向軍說。(謝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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