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以古城的名義
古城茜是福利院里剩下的唯一一個孩子,由于智商有問題和先天性的眼疾,她一直沒有被領養(yǎng),而其他的孩子都在此前被外國友人帶出了國。
2009年6月30日凌晨,鎮(zhèn)遠縣下起了暴雨。
這天下午4時左右,積水仍未干透,在鎮(zhèn)遠縣共和中路的一條小巷子里,青石板倒映出福利院斑駁的鐵門。500多平方米的一個院子被花欄一分為二,右側是一棟三層的辦公樓,福利院的副院長姚福建在這棟樓的一樓辦公,與其相去不遠的縣老年辦的辦公室里傳來小孩的笑聲。
記者的到來引起了福利院所有工作人員的警惕,面對一切問題,他們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但此時,縣老年辦辦公室的孩子走了出來,大約五六歲,身著一件腈綸制的粉紅色衣服,搖搖晃晃來到記者身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地叫著。
福利院副院長姚福建解釋說,她是孤兒,名字叫古城茜,遇到所有的男人,她都會叫爸爸,看到所有女人,都會叫媽媽。古城茜是福利院里剩下的唯一一個孩子,由于智商有問題和先天性的眼疾,她一直沒有被領養(yǎng),而其他的孩子都在此前被外國友人帶出了國。
據此前曾在該機構調查的《南方周末》記者楊繼斌所掌握的一份資料顯示,鎮(zhèn)遠福利院已經將2001年至今送養(yǎng)至國外的嬰兒全部登記造冊,這份冊子里用了6頁紙記錄著80個女嬰的生日、撿拾地點、撿拾時間、入院時間、健康狀況、經辦人、送養(yǎng)地點等15項信息。其中有78名女嬰被送往美國、比利時、西班牙。
而80個棄嬰,都擁有了一個統(tǒng)一的復姓“古城”,如古城茜、古城惠、古城梅、古城雯…… “古城”指的就是鎮(zhèn)遠。兩千多年來,鎮(zhèn)遠是名噪一時的水陸都會,扼守著由湖廣經貴州進入云南和東南亞諸國的古驛道。
焦溪鎮(zhèn)計劃生育股前任股長石光應曾對這一事件進行過表態(tài)。石光應稱,他們掌握著全鎮(zhèn)所有超生家庭的小孩資料,小孩還在娘肚子里他們就開始盯上了,小孩一生下來,快的二十多天,最慢的兩三個月他們就會把小孩強行抱走,不給抱也得抱,哭鬧著不給抱也得抱,因為這是土政策的強行規(guī)定,但是幾歲的小孩他們不要,“怕小孩能認路回家。”石光應說。
而另一個事實是,在2003到2005年期間,鎮(zhèn)遠縣的農村超生家庭幾乎沒有人能交得起幾萬元的超生人口罰款,這也是石光應所說的:“拿不出錢我們就強行抱小孩抵罰款,凡是被當地計生部門強行抱到鎮(zhèn)遠縣福利院去抵罰超生人口款的小孩只要是被抱進福利院就再也不給抱出來了。”
那古城茜是誰?老三、老五在哪里?
古城茜:不是老五
那“老三”和“老五”究竟在哪里?已經出國了?抑或已經死去?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說,大約10個嬰兒因為生病在福利院去世,姚福建否認了這一數字,但他確認了死亡事件本身。
遠在美國的古城雯的養(yǎng)母給時代周報發(fā)來一份郵件,其中一張報紙的掃描文件是2004年8月14日《貴州都市報》刊發(fā)的一則貴州省民政廳的公告,公告中刊登了14名棄嬰的基本情況,其中有兩人的信息如下:“古城茜”(女),2004年4月16日生,同年6月8日被遺棄在鎮(zhèn)遠縣蕉溪鎮(zhèn)田溪村養(yǎng)育組村民陸顯德家門前;“古城雯”(女),2004年5月13日生,同年6月3日被遺棄在鎮(zhèn)遠縣蕉溪鎮(zhèn)車溪村李代武家門前。
這則公告的右下角寫道:望以上14名嬰兒親生父母見本公告之日起60日內速到鎮(zhèn)遠縣社會福利院認領,逾期不領者,我院將規(guī)作棄嬰安置。注:嬰兒姓名由福利院所取,出生日期均為福利院估計。
從這兩名嬰兒的撿拾地點看來,正與楊水英和李澤吉家的兩個孩子有著密切的聯系。據李代武的妻子唐碧珍回憶,2004年4月20日,蕉溪鎮(zhèn)田榮寶副鎮(zhèn)長帶工作組路過李代武家,聽到嬰兒哭,就問嬰兒是哪來的。唐碧珍擔心承認這個孩子是李澤吉生的話,會被罰款,于是撒謊說這個孩子是自己打漁的時候在河邊撿的,田副鎮(zhèn)長當下表示,你不具備收養(yǎng)條件,撿到孩子必須交給福利院。于是,當天下午就把孩子抱走了。而李澤吉則表示,自己住在深山老林,哪里能看到報紙,所以對于民政局公布的這一消息絲毫不知情。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從民政廳的公告和實際情況來看,有著莫大的差異—陸顯德和李代武的家門口,沒有出現過棄嬰。
至于報紙上出現的古城茜,鎮(zhèn)遠福利院的手冊中,編號43的資料正是古城茜,她出生于2004年4月16日,于2004年6月8日由蕉溪鎮(zhèn)田溪村陸顯德在自家門前拾獲。進入福利院的經辦人是姚福建。
但這一日期卻與陸顯德和楊水英夫婦倆提供的小孩出生日期不一致。更重要的事,陸顯德并沒有撿到過小孩,況且陸顯德家住在距離蕉溪鎮(zhèn)大約10多公里的大山頂上,交通極為不便,即使要遺棄女嬰,也沒有必要送去他們家。
為此,一位在鎮(zhèn)遠縣福利院工作了近10年的工作人員曾表示,“我不知道陸顯德家女娃的下落,但古城茜肯定不是他女兒。”這位工作人員回憶,10年來,福利院只接受過一個有眼疾的女嬰,而且是在鎮(zhèn)遠縣的大街上撿到的,這個女嬰就是現在的古城茜。
已經退休的福利院前院長肖培炎說,這么多嬰兒,不排除登記時出錯的可能,肖院長也已經記不清古城茜的來歷。
那“老三”和“老五”究竟在哪里?已經出國了?抑或已經死去?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說,大約10個嬰兒因為生病在福利院死去,姚福建否認了這一數字,但他確認了死亡事件本身。
女嬰的身價
至于這3000美金,鎮(zhèn)遠縣福利院的姚福建承認,78個孩子,每個孩子都以3000美元的“撫養(yǎng)費”被外籍人士抱走的。以當年的匯率計算,這筆款項相當于人民幣190萬元。
女嬰是如何“賣”到國外的?是她們選擇了洋父母,還是洋父母選擇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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