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城市在逐漸開放
2006年5月10日,北京公交一卡通正式啟動。不久后,秦璐買了一張。從此,她和北京人一樣,享受到了出行的市民待遇。而在此前,公交系統推行月票。月票是北京人的專利,外地人無權購買。
“省不省錢倒無所謂,關鍵是不能受這種歧視。”這位西安女子,骨子里有很強的權利意識。“如果大家都機會平等了,反而我就不爭了。”
“不過客觀說,北京也在慢慢地變。如果拋開成見,理性地對比一下,你會發現,這個城市在逐漸開放,在逐步改善著自己的形象。”秦璐說,“比如買車,以前只有有北京戶口的人才能上牌,現在有暫住證就可以上牌。再比如暫住證,可有可無,也沒有聽到有警察隨意攔住行人就檢查暫住證的事情發生。”
秦璐的另一位朋友叫劉舒慧,來自內蒙古呼和浩特。1998年定居北京之前,她在廣州和寧波兩個城市分別工作了一年以上,除西藏外,每個省區市都留下過她的足跡。
在劉舒慧看來,廣州睜眼就是錢,而寧波總讓人擔憂治安問題。“北京就好多了,有濃厚的文化氛圍,有良好的秩序。我在這里能獲得安全感和被尊重感”。
定居北京后,她在北京新時代致公教育研究院從事公民教育、社區民主自治。2002年,她所在的機構與北京市東城區民政局、北新橋街道一起組織并指導了九道灣社區的直選。
之前,《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關于推進城市社區建設的意見》發布。《意見》規定,社區應設立社區代表會議,由社區內的本市居民、駐區單位和有固定住所、穩定職業的外地來京人員以及其他方面的代表按一定比例推選產生。
這一關于外地人可以參與社區管理的規定,在2002年8月九道灣社區的直選實驗中,很好地得到了貫徹體現。九道灣直選實驗中,按比例產生了兩名外地來京人員的代表。他們可以直接參與社區的管理。
“我認為,九道灣直選實驗中能有流動人口參與投票,并參與社區管理,對流動人口來說,是一個標志性事件。”劉舒慧說,這表明北京在逐漸接納流動人口。
2004年,北京市廢止了《北京市外地來京務工管理規定》等限制流動人口的行政法規。次年,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廢止了實施10年的《北京市外地來京務工經商人員管理條例》。
北京市人大常委會法制辦副主任張引對此表示,條例的廢止“具有公民權利里程碑式的象征意義,意味著公民權利時代的到來”。
“我們應該看到,這個城市雖然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它正在一點一滴修補著自己的不足。”劉舒慧說。
北京多一些像我這樣調皮的家伙會更好的
與北京每個有納稅能力的市民一樣,秦璐每個月也照章納稅。具體多少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財務都給我做好了,一分錢也不會漏繳”。當然,李建軍也在這個行列里,因為要續簽綠卡,必須提供詳盡的完稅證明。
像秦璐、李建軍等近400萬的流動人口,對北京的發展究竟意味著什么?有學者研究顯示,2003年北京市全部流動人口對本市國民生產總值的貢獻率約27.96%。
“從數據上可以看出,流動人口對北京的貢獻不可小視。”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的一位前官員說,“隨著近兩年北京外來流動人口的增加,我估計這種貢獻會有增無減。”
然而作為為北京做出不小貢獻的群體中的一員,身份問題仍然會時不時地困擾著秦璐:“說我是北京人吧,北京政府不承認;說我是西安人吧,我已多年不在西安生活了。”
最終,秦璐自嘲地為自己想出一個巧妙的答案:“北京的外地人。”
不過,在一些老北京人看來,如今擁有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才是硬指標。此外,體面的衣著、優雅的談吐,這些外在的符號,也正在改變著北京人心里對外地人的印象。
“外地人也分三六九等。”一位曾供職于一家中央媒體、現已退休的老北京人說。在他看來,老北京人的心態很復雜,一方面,他們私底下認為北京的臟亂差都是素質比較差的外地人造成的,因此很排斥;另一方面,他們又對高層次的外地人另眼相看。
不論北京市是否仍存在戶籍歧視,也不論當地人怎么看待流動人口,秦璐已不像過去那么在意了。“北京本來就是一個移民城市嘛。大家其實都生活在外地人的圈子里,只不過有些人有北京戶口,而我沒有而已。”她說,“只要能工作、賺錢、養活自己,有沒有北京戶口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至于能否像北京人一樣,享受地方的政策性福利,對她并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但劉舒慧卻很在意自己的這一切。她一再強調自己的“北京人身份”。
“我納稅了,我參與北京的建設了,為什么不能說我是北京人呢?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北京人。’盡管北京現在還不承認,但我相信它遲早會承認的。”劉舒慧在發給記者的一條短信中如是說。
從1998年到現在,劉舒慧從來沒有辦過暫住證。每逢聽說居住地要查暫住證,她就躲到朋友家去。雖然被查到過一次,并為此付出50元錢的代價,但她一直固執地拒絕辦理。
“我沒有必要暫住到祖國的首都。”她強調。
從15年前,第一次到北京旅游,用“審美的目光看北京”,到9年前,選擇移居北京,“嫁給這個城市”,用“建設者的目光審視北京”,挑剔北京,她正在完成從寄居者向首都公民的過渡。“我要幫著北京改掉自己的某些毛病。”她樂呵呵地說。
她認為:“心態決定行動。”自己不能只滿足一個被動的參與者的角色,而要成為一個主動的建設者。“如果喜歡一個城市,選擇在一個城市居住,就有義務參與建設一個城市,就像建設自己的家一樣。”劉舒慧滔滔不絕,“不能持過客心態,漠視這個城市出現的問題,任由它壞下去。只有如此,這個社會才會更健全,更有秩序。”
“北京多一些像我這樣調皮的家伙會更好的。”這位來自呼和浩特的年輕人說著,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文/郭建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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