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持人 祝壽臣(2008北京國際新聞中心副主任):
各位記者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2008北京國際新聞中心副主任祝壽臣,歡迎各位前來采訪。
今天,我們很高興的邀請到兩位大家非常熟悉的嘉賓,圍繞著“中國當代文學”這一主題接受大家的集體采訪。現在我把主席臺上的兩位嘉賓介紹給大家,當代著名作家、中國作家協會主席鐵凝女士;當代著名作家、前任文化部部長王蒙先生。
下面請兩位嘉賓為大家簡單介紹一下有關情況。請鐵凝女士開始。
2008-08-06 14:27:27
- 鐵凝:
剛才在休息室,我和王蒙老師互相推讓,應該女士優先,否則顯得我很沒教養,我說那是西方的文化。但是換一個角度,從東方的傳統來講,年幼的人讓年長的人先說也是一個教養。現在可能按西方的規矩,我變得沒教養了,但是主持人讓我先說,我就簡要做一下自我介紹。規定是不超過3分鐘,我想完全用不了那么長,在座也有一些熟悉的媒體朋友的面孔。再次說一下我的姓名,鐵凝,是一個作家,出生在北京。作為北京市民,從這個角度來說,我愿意對今天境外媒體記者說一聲:“我作為一個北京市民,歡迎你們在奧運之前來到北京。”
我寫作的題材短篇小說、長篇小說、中篇小說,也有寫散文和電影劇本。我的寫作是從上世紀70年代后期開始的,可以說和中國的改革開放同步。幸運的是,我覺得我這一代作家還是幸運的,在我寫作開始和有了一點成績的時候,得到了文學界和讀者的認同,包括得到了一些文學前輩的鼓勵。記得80年代我的一個短篇小說獲獎的時候,我身邊的王蒙先生,他在授獎大會賓館的走廊看見我突然說:“鐵凝,我告訴你,我很喜歡你的某某一篇小說”,當時我很吃驚也很興奮,但幾乎無法對答,因為很意外,也沒有想到他對我說這樣的話。
更多的時間我生活在河北省,現在因為工作關系又回到北京,我現在供職于中國作家協會。年齡,我跟有些人一樣有虛榮心,不太愿意報告,但是信息時代幾乎不能隱瞞,我出生于1957年。我知道今天的主題是“中國當代文學”,我很愿意就我所了解的內容告訴給大家。
2008-08-06 14:30:58
- 祝壽臣:
下面請王蒙先生介紹情況。
2008-08-06 14:34:43
- 王蒙:
大家好。最近有些記者或者年輕同行喜歡問我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快或者該江郎才盡了?”因為我都74歲了,我很勇于說出我的年齡,好冒充老資格之類的。這74年中我見證了中國太多的變化,包括文學的太多的變化。這個變化,以至于到現在非常難概括中國的文學了。很難找到一個國家有這么多的文學雜志,而且在網上也有那么多的文學作品。所以有時候我也眼花繚亂,但是說法很不一樣,有的表示很痛心疾首,就是說現在的文學不成樣子。有的說現在的文學很好、很開放、很自由、很熱鬧,也有人說特別好的。也有認為特別好的作品,但是在市場上并不成功。而在市場上成功的作品,有時候又讓有些文學專家挺生氣。讀者對作家也有各種各樣的不滿。比如說我常常開玩笑,我說中國作家有兩項“原罪”:第一項原罪是現代的作家沒有誰敢說自己是當今的魯迅,你找不著,你瞅誰的模樣都不像魯迅;第二項原罪是我們境內的文學作家沒有人得到過諾貝爾文學獎。似乎有這兩項原罪,中國作家有點對不起讀者。
2008-08-06 14:35:14
- 王蒙:
可是我看你們提的問題都是輕飄飄的問題,所以我故意先給自己提兩個難題。我見證了中國的所有的這些變化,包括中國文學的變化,我仍然懷著一種樂觀的信心。至于有人問我:“你是不是很恐懼?年歲越來越大了,你的寫作的資源將要枯竭,你的寫作的熱情將要冷卻。”我的回答是:“明年吧,明年我會非常恐懼,非常枯竭,但還不是2008年。”我就說到這兒。
2008-08-06 14:36:38
- 祝壽臣:
謝謝王部長的介紹。下面是記者提問時間,希望每位記者提問時首先報一下媒體名稱。為了給更多記者提問的機會,每位原則上只提一個問題。現在開始提問。
2008-08-06 14:37:39
- 新華社記者:
請問兩位,當今80后、90后作家的出現對當代文學的影響,能否談一下這一點?謝謝。
2008-08-06 14:37:58
- 王蒙:
80后、90后已經是完全新的一代了。這在中國文化里似乎有吹牛的意思,在世界文化里絲毫不含這個意思。因為我比較大的孫子就是80后,我愿意講一個故事。在我的大孫子14歲的時候,我對他進行了一點兒教育,我說:“我14歲的時候已經是一個革命者,我那時候參加了還處在地下的中國共產黨,我已經從事革命了。而你現在只知道玩電腦游戲,你應該很好的成長起來。”他立刻就給我一個回答,他說:“那是因為你當時沒有玩具,你連玩具都沒有,你不去革命,你還能干什么?”有點道理,這說明了兩個問題:第一,時代已經不一樣了,現在的少年、新人,和我當時所關心的事情、吸引我的事情已經不一樣了;第二,我希望全世界所有的國家,注意給兒童和少年提供足夠的玩具。一個不能夠給兒童和少年提供足夠的玩具的國家,那么這個國家的年輕人就有權利選擇革命,推翻這個反動的不能夠滿足兒童、青年、少年需要的破國家。
2008-08-06 14:40:08
- 鐵凝:
我想到的第一個詞是“后生可畏”。我覺得80后、90后這一代的作家,我拿他們的起步跟我自己比,我覺得他們在知識的儲備、他們的生活環境、寫作環境、整個中國大的社會背景、藝術起點,比我當時要高得多。他們能夠真誠地對待自己的內心,貼近青春的這種寫作,他們能夠贏得當代那么多年輕的讀者的愛,我覺得也是讓我羨慕的。他們給中國當代文壇帶來了什么呢?我想六個字,可能不準確,但是我的確這么想,“色彩、動感、活力”。我還想到,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可能80后、90后這些作者所寫的心事兒不是我們的心事,所以他們的心事是不重要的,我想不能這樣認為。我最近高興得看到一些80后的作家,他們自己開始不滿意自己了,他們自己要做寫作的調整,他們對自己現有的寫作狀態不滿意。比如張悅然提出對自己作品的反省。我覺得在不同的階段他們自己會做自己的調整的,也許不用更多的其他年齡的作家多嘴多舌,我對他們有足夠的信心。
2008-08-06 14:41:35
- 俄羅斯阿爾法記者:
請問王蒙先生,您在1979年發表在《當代雜志》第三期的中篇小說《布禮》,以及同時期的一大批優秀作品,激蕩了整整一代人的心靈,吹響了他們人生的號角。任何時代都需要屬于自己的偉大作品,請教王蒙先生,您和您的中國同仁什么時候能夠再現中國當代文學的輝煌?謝謝。
2008-08-06 14:43:37
- 王蒙:
這里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中國文學當中曾經有一個主題,有一個根本的題材,而是它的主角就是革命。因為中國經歷了這么一場非常艱巨的,也是非常熱烈的、非常殘酷的一場革命的戰爭。但是目前我們面臨著的是新的情況,這種革命的文學,我稱它為“雄辯的文學”,它往往有很大的煽動性,有高屋建瓴、勢如破竹的性質。它有時候能夠成為社會和世界的審判官,它能夠做出極其嚴厲的,也是富有說服力的對人生的判斷。
但是我們今天,包括剛才說的80后、90后,我們處在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語境。我們很難設想,在今天我們一個作家,以一個審判官,以一個號手,以一個吹響沖鋒號的人的姿態,來出現在我們的文學領域里面。因此,我們今天所向往的偉大的文學,應該是什么樣的文學?我覺得這還值得我們做很深入的討論。在革命之前和在革命之中,文學是什么樣子的,我們已經有許多許多的印象。那么在革命取得了成功,社會進入了經濟發展,社會進步,這樣一種比較漸進的過程中的時候,我們應該向文學期待什么?文學應該向人民獻出什么,是不是獻出同樣的審判和號角,還是獻出我們的一份親和,成為廣大讀者的良師益友。我覺得這個問題在全世界都沒有解決,一個大的變革以后,作家應該怎么樣繼續往前走。
2008-08-06 14:45:25
- 王蒙:
我愿意舉一個例子,一位南非著名的諾貝爾獎得主納丁·戈迪默,她有很高的威信,她鼓動南非的人民反抗種族主義的政權。她的目的達到了,她年歲也大了,現在相反變得比較沉默了。而且前不久,強盜洗劫了她的家,由于她拒絕交出結婚戒指,被強盜毆打了一頓。我很替她發愁,她年歲很大了,我希望她平安幸福,安度晚年。
2008-08-06 14:48:32
- 央視網記者:
請問兩位作家,近年來隨著網絡社區的興起,網絡文學得到了迅猛發展,很多年輕人通過互聯網參與或者關注網絡文學。與此同時,一些傳統作家也通過開博客或在網絡上連載作品,請問兩位作家如何看待網絡文學對傳統文學的沖擊?怎么看待網絡時代的閱讀?你們對年輕讀者有一些什么忠告呢?
2008-08-06 14:5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