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玉樹縣加吉娘移民新村的幾名藏族兒童在村外玩耍(9月1日攝)。新華社記者 侯德強攝
羊隨人走,要想真正落實減畜,退牧還草,前提是減人,減少牧民對草原的依賴,而減人的辦法只能是移民——讓部分牧民從3000米的草原下山定居,種地或是從事其他勞動,緩解山上的壓力,以生態(tài)移民為契機,幫助牧民提高生活水平。
3000米的高度,其路程并不太長,但對這些祖祖輩輩以放牧為生的牧民來說,這條路也許非常漫長、艱辛。下山,意味著放棄,也意味著得到;下山,是一種犧牲,也是一種重生。
3年間,上萬名牧民將攜著他們的家當(dāng),走下山,來到一個令他們陌生的地方,開始他們并不熟悉的生活。
蒙古人種地,那還是蒙古人嗎?
34歲的蘇開,看上去要比他的實際年齡大很多,臉龐被紫外線曬得黝黑,眼神讓人感到一種憂慮。
“我除了放牧,什么都不會。”蘇開也知道山下看病方便,掙錢的機會多。可他也知道,干什么都需要手藝,可自己除了放牧,會什么手藝呢?
2006年9月,蘇開同1355名牧民下山,被政府集中安排定居在農(nóng)區(qū)的一個村子——察汗烏蘇村。
這里曾是一個農(nóng)場。平坦寬闊的土地上,一磚到頂?shù)男路颗帕械谜R齊,每間新房都有50平方米,都通了上下水和電,每戶房前還有菜地、廁所。鄉(xiāng)里的干部說,每間房子政府投入3萬多元,每家的電視也是政府給配的。每戶按人頭每人還劃撥了7畝地。為此,州、縣每年自籌資金上千萬元,政府期望牧民兄弟早點過上富裕日子的心情很急迫。
但急迫的良好愿望在現(xiàn)實中一次次跌落。從馬背上下來,放下牧鞭的牧民們對政府給他們的一切心存感激地接納,但對于他們陌生的生活方式,卻矛盾地捧在手中。
“下山種地,那還是蒙古人嗎?”和蘇開有一樣想法的牧民有很多。山上多悠閑啊,騎著馬漫山轉(zhuǎn),累了下馬躺在綠草上,望著藍天想那些美妙的事,雖然生活苦點,但沒有壓力啊。
在他們的記憶中,自己的祖祖輩輩都在這片草原上以牧為生,離開這個草原,放棄牛羊牧歌,怎么向祖先交待?
這樣大規(guī)模的移民,山上山下的很多人都表示出不同的擔(dān)擾。
才仁感到了巨大的壓力,作為一個蒙古人的后代,做為一縣之長,他背負著造福一方,讓鄉(xiāng)親父老過上好日子的重任。
劉進喜也感到從未有過的壓力,身為巴州黨委副書記、主抓新農(nóng)區(qū)建設(shè)及生態(tài)移民工作領(lǐng)導(dǎo)小組的組長,他心里非常明白,要改變巴音布魯克的面貌,使廣大牧民脫貧致富,絕不僅僅是從山上搬下一些牧民那么簡單,這是一個長期而艱難的工作。
劉進喜說,這需要我們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做細致的工作,不然就會出現(xiàn)好心辦壞事的結(jié)果。
劉的擔(dān)心不是多余的。在上世紀(jì)90年代曾有過一次移民,但因財力不足、配套措施跟不上,200多戶下山的牧民,在山下呆了些日子后,又先后重返山上。
“每天上工都吹號,大家集體出工,掙來的錢大家分。”包海是第二次下山了,他時不時地回憶起十年前第一次下山的情景。
“第一次住進磚房,一擰開關(guān),水就嘩嘩地流了出來。”包海和一同下山的牧民對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鎮(zhèn)上干部給派了活兒,包海在鎮(zhèn)上幫別人收辣子,一天下來就掙了30元。那一晚包海興奮得睡不著,他掰著手指盤算著,一天30元,一個月就是900元,兩個月可就是山上放一年羊的收入啊。他打算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好好干,不就是出點力氣嘛。
可沒過幾天,他的夢就落空了。辣子收完了,棉花也收完了,這些力氣活兒沒有了。蓋房他不會,種田他不懂,做小買賣又沒資金,包海和多數(shù)牧民傻了眼。
沒了可以出力氣的活兒,包海只好窩在新家里,他不知道去哪里找活兒,周圍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陌生。
200多戶下山的牧民多數(shù)和包海一樣,新奇慢慢淡去,焦慮和困擾彌漫了他們的生活。沒多久,他們就拾起不多的家當(dāng),告別那紅色的磚房,向山上走去。
“這是一次不成功的移民。”劉進喜坦言,“搬得出、住得下、能致富”才算成功,“移民式扶貧是幫助牧民最終脫貧致富的根本之策,也是把綠色留在高原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
2006年開始的新一輪移民,被定位在“生態(tài)保護和扶貧開發(fā)并舉”,以期實現(xiàn)“山上牧區(qū)生機孕育,山下新農(nóng)村面貌初顯”的目標(biāo)。
而這需要將輸血型移民向造血型移民轉(zhuǎn)移。一方面,由縣政府出面聯(lián)系,讓牧民與農(nóng)場或企業(yè)簽訂勞務(wù)輸出合同,免費提供生產(chǎn)工具;另一方面,調(diào)派農(nóng)業(yè)種植能手,手把手教牧民種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