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記者來到黑龍江省建設農場，對部分因該農場職工醫院非法采、供血導致艾滋病病毒感染的受害者進行了走訪，耳聞目睹了其艱難的生存狀況。衷心希望，類似的人間悲劇不再上演。
輸血帶來的噩夢
據受害者劉某的家屬介紹：“1997年3月，劉某因宮外孕到農場職工醫院治療。醫生說需要輸血，我的好幾個親屬都愿意獻血。但醫院極力推薦那個‘血鬼’(當地人對非法賣血者的稱謂)，說剛過完年，他的血好。我想，沒有健康證醫院不可能讓他輸血，于是就同意了。”此后，劉某一直感覺渾身沒勁，什么活也不能干，像廢人一樣。經過檢測，劉某感染了艾滋病病毒。而輸血給她的“血鬼”夫婦已經雙雙死亡。
與劉某一樣因輸了“血鬼”夫婦的血而不幸感染了艾滋病病毒的受害者共有19名，其中一名已于2004年10月發病故去，最小的感染者只有5歲。
2005年6月，涉及此事的建設農場職工醫院的三名相關醫務人員因非法采集、供應血液罪分別被判處2年、5年和10年有期徒刑，并被處以罰金。同年，16名受害者(包括受害者家屬)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請求法院判令黑龍江省建設農場職工醫院、黑龍江省建設農場連帶承擔非法采供血致原告感染艾滋病及其他經血液傳播疾病的各項人身損害賠償責任，總額約2600萬元。目前，黑龍江省農墾中級人民法院已對此案進行審理，尚未判決。
被艾滋病徹底改變的生活
在建設農場的一片平房里，記者找到了年齡最小的受害者的家。還未進門，就看到門口木柵欄上清晰的粉筆字：“賣房”。據小受害者的父親王某介紹，他的妻子孔某于2000年在建設農場職工醫院輸血，不僅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還由母嬰傳播途徑傳染給了兒子。原來體重50多公斤的孔某如今只有30多公斤，已經臥床不起。
王某說：“我媳婦生了孩子以后，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是這兒疼就是那兒難受，我們四處看病，可總是查不出病因，兒子生下來幾個月就開始做手術，大病小病不斷。為給她們娘倆兒治病，我們花光了所有的錢，實在沒錢了，就向親戚朋友借。2004年附近有個姓楊的死了，說是因為在農場醫院輸血得了艾滋病死的，后來在農場醫院輸過血的人和家里人都被抽血做了化驗，結果檢查出我媳婦和兒子都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記者在王家冰冷的廚房里看到，除了幾棵大蔥，沒有可吃的東西。王某紅著眼圈告訴記者，三口之家，兩個病號，全靠他一人打零工勉強維持， “債主怕我們活不長，三天兩頭來要賬，現在農場每個月借給一個艾滋病患者500塊錢，我們領完錢就趕緊還債。病人身子虛，需要營養，可這些錢還完債就不夠買啥的了。為了還債，前些天我和愛人商量決定賣掉我們家唯一像樣的財產--房子。今后我們一家人只有租房度日了。”
經濟上的貧困還可以忍受，被人歧視的滋味卻讓一家人備受煎熬。躺在炕上的孔某說：“周圍的人覺得這是種臟病，都躲著我們，連以前在我家吃過飯的親戚都跑去檢查有沒有被傳染。兒子上了幾天幼兒園就給攆回家，其他孩子家長有意見，說讓孩子跟我兒子在一起不安全。我的孩子也是人，一來到人世就是個廢人，連個小朋友都沒有，每天就悶在家里一個人玩。”
說話間，孔某的淚流下來：“有時我問兒子，媽媽死了以后你怎么辦，他總是捧著我的臉給我抹眼淚，說我跟你一起去死。我們想不通啊，本來好好的一個家，現在弄得家破人亡，我們都是無辜的呀。”
與王家一樣，許多艾滋病感染者都生活在周圍人歧視的環境中。“自我們被檢查出感染了艾滋病后，原來的好友都開始對我們敬而遠之，農場的人都叫我們‘老艾’。平時，家中有點啥事都找不到個人幫一把。”患者劉某說。
劉某是在愛人輸血感染艾滋病病毒后間接感染的。此前，他們夫婦在黑河市搞棉絮加工和木耳種植，年收入4萬多元。“得病后，生意沒法做了，窮得只能到父母家吃飯。農場每人每月借給我們500元錢，可這錢除去買藥看病和養活9歲的孩子，遠遠不夠維持我們的正常生活。”據幾位受害者及家屬反映，在建設農場職工醫院非法采供血真相被揭開以前，這些曾在那里輸血的受害者都因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多年四處求醫，花費了大量積蓄，如今都是家徒四壁，生活困窘。
最后的希望
部分受害者反映，出事以后，受害者被送往黑龍江省農墾總醫院接受治療，后期因建設農場無力承擔巨額治療費用，2005年7月轉回建設農場職工醫院治療。
受害者宗某說：“我們就是在這個不負責任的醫院感染了艾滋病，現在又讓我們在這治療，這本身就是一種傷害，最重要的是他們根本不具備治療艾滋病的水平和條件。誰都知道艾滋病是種很厲害的病，發病后如果得不到及時有效治療人會很快就死的。”
據她講：“我們定期到職工醫院去領國家提供的三種免費藥，除此以外，只能開一些很便宜的止咳藥、消炎藥應付，有時連這些藥都沒有，根本不是對癥治療。有的感染者對這些藥物已經產生了耐藥性，要求醫院換藥，可醫院卻回答說想換藥可以，但得自己掏錢。”
為了盡可能延續生命，部分受害者通過法律途徑向建設農場職工醫院及黑龍江省建設農場要求索賠，希望取得賠償后離開農場到具備條件的醫院進行治療，但在這起案件的審理中，兩被告不負責任的態度和表述引起了受害者及其家屬的極大憤怒。
面對目前生活和治療上的窘境，許多受害者表示：“我們不要求最好的治療，只求有關方面能提供有效的治療就可以。但遺憾的是，就連這最低的要求都無法得到保障。目前大家對審判結果還抱有一線希望，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本次提起訴訟的十幾名當事人均是因黑龍江省建設農場職工醫院長期非法采供血直接或間接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他們是無辜的。”為黑龍江輸血感染艾滋病受害者無償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周斌對記者說。他表示：“被告醫院存在的違法行為，對眾多原告及其親屬造成了家破人亡的毀滅性災難。為這些艾滋病感染者爭取權益，不僅是為了保護他們的人權，更是對社會負責。” （作者：梁冬、曹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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