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媒體對高等教育的關注，超過了美國。”
9月20日，前來參加北京大學-耶魯大學微電子及納米技術聯合研究中心成立的耶魯大學校長理查德·雷文教授，在北京君悅大酒店接受眾媒體采訪時說出了自己的一個新鮮印象。
記者從他的助理校務卿王芳女士處得知，自從2001年出席北京大學百年校慶以后，雷文校長對中國的興趣倍增。從報刊閱覽中，他敏銳地發現“最近四五年間，中國媒體的變化很大，教育方面一些有爭議的問題，記者也能夠進行調查，也敢于進行評論”，他認為，媒體對教育的充分報道能夠促進大眾對教育的了解。
也許，正因為如此，當中國記者提出一系列有關高等教育的問題請雷文校長作答時，他沒有感到驚奇或陌生，而是以一種極其平靜的口吻侃侃而談。
中國大學的擴招是必要的
中國記者：中國高等教育規模近年來處于一個高速發展期，社會對大學生質量下降也多有評論，你怎么看待精英教育和大眾化教育之間的關系？
雷文校長：美國大約有3000多所大學，但不都是一種模式的。有專門培養精英人才的“象牙塔”，即世界一流的研究型大學，但相當多的是州立大學。層次雖然有所不同，但目標都是在幫助發展國家教育。
我非常理解中國政府的做法，通過擴大大學規模，能夠讓更多的人受到高等教育，從而培養更多的人才，這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情。同時，中國高考制度的淘汰性是很強的，這樣也能夠保證把那些優秀的學生篩選出來。
在我看來，中國應該把少數大學建成世界一流大學，以保證那些優秀的學生，不管他們的家庭背景如何，都能得到精英培訓，培養出頂尖的領袖人才。
學生心理疾病問題具有普遍性
中國記者：最近一個時期，中國高校包括一些科研院所，頻頻出現大學生跳樓自殺的事情。據了解，中國大學生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數比例有增高的趨勢，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
雷文校長：應該說，大學生心理問題，不是中國獨有的個別現象，而是一個在全球帶有普遍性的問題。一般而言，能夠達到大學這個層次的，通常是一些非常有才干的人。他們還要繼續往上走，還想躋身于頂尖的成功者行列，相互之間的競爭也是非常激烈的，需要非常的努力和堅強的意志力。
如何解決學生心理疾病的問題，我們耶魯有很好的經驗。我們在一年級新生中，通常配有兩個輔導員，一個是高年級的學生，一個是住宿學院的院長。住宿學院的院長不同于專業學科的院長，但地位并不亞于專業學科的院長，他們相當于專職的社區管理者。
我們耶魯大學模仿英國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的模式，從20世紀30年代起開始實行“住宿學院”制。每個住宿學院，有300名～500名本科生，男女比例對等，擁有自己的餐廳、客廳、庭院、圖書館、娛樂室等。我們希冀借此獨特的制度使學生所受的教育不僅僅局限于課堂知識，而且注重在起居社交時學到人生的道理，并從中獲得終身的友誼。
在這樣的環境和氛圍下，學生出現了抑郁的心理問題易于被發現，我們就會及時把他們介紹到專業的心理醫生那兒去咨詢治療，從而避免悲劇性的事件發生。
即便是諾貝爾獲獎者也得給學生上課
中國記者：中國高校對教師評價體系中，科研的分量明顯重于教學，以至于一些老師根本沒有心思、也不愿意為本科學生上課。作為大學校長，你覺得應該怎樣處理教學與科研這樣一對矛盾關系？
雷文校長：這在美國也是一個非常具有挑戰性的問題。
作為一流的研究型大學，科研成果是衡量一個教授水平高低的重要指標，也是晉升的條件之一。如果你不能始終保持科研的領先地位，那么你的核心教授的位置、你的學術聲譽都會受到影響，甚至下滑。
但我們也從一系列的政策上鼓勵教授給學生上課，即便是諾貝爾獎獲得者也不例外，因為參與教學是學校對教授最基本的要求。當然我們也要求教授們帶領研究生們去發掘一些前沿課題，在帶著學生一起做課題的過程中教會學生學習的方法。
耶魯大學的終身教授是要和世界上最好的同行去競爭的人。我們學校只有1／4的教師能得到終身教授的職位，這就決定了更多的人必須在教學和科研上努力而認真地工作。
學生考試抄襲是道德問題，不是法律問題
中國記者：中國的媒體和教育界最近一直在批判考試舞弊和學術抄襲的行為屢禁不止，你認為考試作弊是個道德問題還是一個法律問題？
雷文校長：對待考試舞弊的問題，美國沒有采用立法的形式，而是由各個學校自己制定管理條例作出制裁決定。我認為，這是一個道德的問題，而不是一個法律的問題。
中國考試舞弊和學術抄襲的現象比美國要嚴重。今年夏天在耶魯舉辦的第二次大學校長培訓班上還曾專門討論過這個問題。我覺得，一個原因在于學校的教學方法上更強調學生的記憶和背誦，可能導致中國的抄襲現象；另一原因可能是教育本身的問題。
在美國，我們非常重視誠實教育，在初等教育階段就會告訴學生，引用別人文章的哪一段、哪一個觀點都要注明，然后提出自己有些什么不同的看法，這些都是有明確要求的。
在美國，抄襲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有可能停學一年，嚴重的甚至會予以開除，以限制這種行為。
不能用一種模式評價青年科學家當官好還是不好
中國記者：前不久，中國科協主席曾對科研人員熱衷當官的現象進行了批評，美國高校存在這樣的現象嗎？
雷文校長：這個問題與教學和科研的關系一樣。
在美國很多年輕的科學家都拒絕擔任行政職務，以保證繼續自己的科研，如果他能一直保證自己做好科研當然是非常好的。比較困難的是，這個年輕人可能在科研上很有成就，又具備領導才能，就很難評價這個問題，不能用一種簡單的模式來說這個決定是好還是不好。作者：謝湘
中國青年報 2005年0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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