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鴉還是形象工程
朱德才
要不是親眼看到我是無法體會到其壯觀。1.25公里長的街道 40多棟建筑各種涂鴉元素在一棟棟樓房間自由轉換、跳躍——從線條到抽象的符號,從卡通形象到具體的人物形象,其中交集著各式廣告招牌及有中國特色的街道宣傳口號仿如愛麗絲夢游仙境一般。
我說的是擁有1600多戶居民的重慶黃桷坪涂鴉藝術街——中國第一條涂鴉藝術街。作為重慶市創意產業的重點工程,這些涂鴉作品先由四川美術學院的藝術家設計好圖樣,再由棒棒和美院學生按比例放大繪制在樓體上;據說正在積極申報世界紀錄,希望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涂鴉藝術作品。黃桷坪街也因此成為重慶的旅游新去處。但是當涂鴉在成為一種公共行為后,我們是否還應該稱之為涂鴉?
涂鴉藝術首先屬于個人行為,作為一種自發的藝術行動,它是大眾的,但不是那種被生產出來的大眾文化,而是一種自覺的青年民間文化,它最初是未被吸納與規訓的。涂鴉藝術興起于上世紀70年代的美國紐約,大部分的創作者既不是專業藝術家也不是藝術系的學生,而是來自于下城區布朗克斯、布魯克林與哈林區的街頭少年。它從貧民窟的圍墻和柵欄開始,最終占領了地鐵、公共汽車、卡車、電梯、走廊、紀念建筑……涂鴉藝術家們出現在公共場所時間是隨機的,他們創作的過程是迅速的,因為他們不得不躲避警察的追捕。
其次,涂鴉藝術家大多是勞動階級的后代,并且大都具有較強的反叛意識,這種基于心理沖動創造出來的涂鴉作品,帶有強烈的反叛色彩,具有反傳統、反社會的傾向。但是在中國受眾更多將嘻哈藝術視為一種時髦文化,而無視其草根性。多數中國涂鴉者也是這樣看待涂鴉藝術的,喪失了反叛性的涂鴉藝術更多的是一種有裝飾味的壁畫。
在藝術史上,涂鴉藝術的意義還在于它的反體制。首先是反對固化的藝術機制,美術館制度、學院制度、收藏制度這些都是涂鴉者們顛覆與嘲弄的對象,他們并沒有美術學院的經歷,也不打算把自己的作品送進美術館或博物館,甚至他們根本不把那些涂鴉當作作品,在很多熱門地段,舊的涂鴉經常被新的涂鴉覆蓋。然而涂鴉最終還是進了美術館與教科書,成了一種可選擇的繪畫風格。隨著涂鴉藝術進入紐約畫廊,涂鴉藝術從公共領域轉入畫廊,涂鴉形象由墻壁、地鐵進入畫布,涂鴉藝術最終被整個資本體系收編,由原先的反文化成為藝術的主流。在中國涂鴉藝術尚處于發端階段,然而如果都像黃桷坪街一樣,成為市政規劃、官方意識、商業運作的操縱工具,幾乎沒有前景可言。
不得不反省,當代藝術在風風火火的同時也正逐漸淪為商業炒作的工具,而藝術家生存的原始生態區也不再純潔,一步步成為規劃之下的旅游景點。深圳也有幾處不錯的自發式涂鴉勝地,如洪湖公園外布吉河河岸以及沙河西路的河岸等。對其最好的保護就是保持其草根色彩及原創精神,切勿揠苗助長乃至無中生有,把涂鴉做成了政府形象工程。深圳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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