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裸露的山體上有石塊滾落,掀起的黃土籠罩整個汶川縣城。
地震當天汶川楊柳水岸小區開盤便被泥石流埋沒底層,如今沙石已埋至樓房的四五層。
核心提示
地震后第63天,汶川尚未脫離苦難。泥石流、山體滑坡等次生災害正折磨著這座四面環山的縣城和汶川人的神經。
據估算在汶川安全地帶共能修建板房1萬多套,這意味著還有近萬人無法安置。更嚴重的是,大多數汶川人不愿原地重建。在757多人參與填寫的問卷中,有739人要求異地重建。他們的理由幾乎一致:擔心泥石流毀滅家園。
目前建設部和水利部、四川地質專家都已對次生災害進行勘測,結果出現原地重建和異地重建兩種方案。雙方各執一詞。
而汶川已進入7月雨季,許多汶川人還在帳篷中等待擺脫苦難日子的來臨。
7月5日,尹稚和張信寶兩位專家發生激辯。他們一個是建設部專家,一個是中科院水利部專家。在央視采訪他們汶川究竟該在哪兒重建時,兩人觀點針鋒相對。
張信寶認為把泥石流等次生災害嚴重的地區劃出去,汶川城還有2平方公里的安全用地。尹稚認為,安全用地只有40公頃,是目前的十分之一,根本無法支撐兩三萬人的縣城。
“汶川現在是個危城。”汶川縣人大代表王修婷哭訴著希望縣城搬遷,“我家祖輩三代住在這里,我愛自己的家鄉,但我們還要保命。”
這位羌族人大干部說,縣城五分之四的區域屬于高危地質災害帶。山上帳篷一樣大的石頭,三分之二懸在半空中,也時刻懸在人們的心里。
汶川縣常務副縣長張通榮介紹,地震后,汶川縣共有3750處地質災害點。其中的79處,對3.8平方公里的縣城形成壓迫和包圍之勢,并隨余震和降雨日益惡化,7萬多人進行了緊急避險。
四川省地質調查隊劉洪濤勘察后認為,汶川縣大多地方仍基本適宜居住。老百姓被地震驚嚇已到極限。“汶川還是能夠恢復到災前的樣子的。”
汶川城頭頂懸石
汶川背后的山上,很多帳篷大小的懸石,感覺稍一用力就會滾到城中;757多份問卷中,18份同意原址重建
6月22日上午,小雨中的汶川城有些熱鬧。一些沿街的店鋪開門營業。三三兩兩的人們在街邊菜攤中穿梭。
縣委縣政府的帳篷依馬路排列。在縣人大的帳篷內,王修婷胸前還掛著口罩。她是汶川縣人大常委會人代委主任。
“靠山要戴安全帽,靠水要備游泳衣,出門上街帶口罩”。這是汶川縣城最近流行的順口溜。
王修婷說,若是晴天,裸露的山體會滾落石塊,掀起滾滾黃土,沿著岷江河道,籠罩整個縣城。
地震后,縣人大做過兩次民意調查,發放了768份調查問卷。內容有兩條,同意縣城異地重建還是原址重建。
這些問卷在縣城各單位及下面安置點內發放,收回的757多份問卷中,18份同意原址重建,其他都要求搬遷。
汶川,全境皆山。縣城所在地威州鎮位于岷江與雜谷腦河交匯處,四面環山。
6月25日,汶川縣國土資源局局長唐作斌說,縣城周圍79處地質災害點,對縣城構成直接威脅的有31處。基本將縣城包圍一圈。
汶川縣委、縣政府后山是一個很大的不穩定斜坡。唐作斌說,上面的裂縫很長,山體下滑。
直接影響縣城安全的還有兩座山,青土山和姜維城。這兩座山是縣城最大的滑坡隱患。
縣城近一半建筑緊依姜維城而建。蜀國名將姜維的屯兵遺址,建在半山腰上。之前,這里還是全縣緊急避難所。
地震當天,縣城近3萬居民爬上姜維城避險。后發現山體不穩定,全部轉移。山上有數條裂縫,綿延至山頂。汶川縣建設局局長張先武說“這些裂縫如果灌水后,可能會將整個山掀下去。”
山頂向南,隨處可見帳篷大小的懸石,向下傾斜,感覺稍一用力就能推落。石頭下面正對著汶川最大的一座超市。
山頂上,原來完整的山頭被震碎,許多散落的石頭向縣城一邊傾斜。
從山頂往下看,一塊巨大的山體下挫10米,“趴”在山坡上。張先武說,這處下滑的山體正對著汶川縣老干部局、工會、民政局、電力公司、醫院等數十個單位。這些單位的院子中,是一片藍色的帳篷。“不知道的人,才能睡著覺。”
“遷到新疆也不再回去”
目前安全地帶只能建過渡板房1萬多套,還有2萬多套板房無處可建
地震后,為躲避次生災害,汶川人沿雁門鎮到綿虒鎮的20公里狹長河溝地帶緊急避險。這是汶川縣唯一相對安全的地方。
汶川縣宣傳部部長吳開明說,全縣常住人口10萬余人,需要安置板房3.5萬套,而現有的土地最多建1萬套左右。
目前,汶川縣要求各鄉鎮,鼓勵有條件的村民自建過渡房。政府將大力補貼。但這個工作推行緩慢。
6月24日,在綿虒鎮板子溝安置點,小毛坪村村委會正在打請示報告,陳述村民們不可能在原址建自建房。
村主任李強說,全村3個組全處在山體塌方、房基下陷、泥石流的危險地帶。房屋四周裂口帶達1500多處,其中最長的小寨子組的一條約有3公里的裂口帶。1公里以上的裂縫還有30多條。
“別說在上面住,就是在這下面住,還得派人值守著山上的滑坡點呢。”駐該村的縣商務局干部劉曉林說,全村沒有一塊平地可以重建。目前,村里人希望外遷,“就是遷到新疆邊陲,也不再回去了。”
在綿虒鎮板橋村,安置著龍溪鄉9個村。這些村和小毛坪村一樣,無法在原址建自建房。
在龍溪鄉阿爾村的帳篷外,68歲的王大爺哭著說,山上每天都在“轟隆、轟隆”地響,地里全是裂縫,沒法修房子,沒法種地了。“再也不回去了。”
阿爾村全村人都是羌族,地處龍溪河源頭,三面皆是高山。該村前支書余平安說,全村海拔2300米,如果滑坡,整個龍溪溝就是個死溝。從山上下來前,山上滾下的石頭砸到民房上。
常務副縣長張通榮也說,由于無處安置,希望援建方廣東省能提供貨幣安置,這樣不僅節省長途拉運板房的成本,還能更好地為以后建永久性住房節約出資金。但這個建議未獲許可。
阿壩師專“絕望了”
學校面臨兩座山體滑坡的同時,還擔心岷江形成堰塞湖;有老師表示,若原地重建,許多老師會流失
松吉阿桑清晰記得去年6月,山體滑坡造成的巨大聲勢,山石砸起的江水濺到六層樓,石塊阻塞岷江河道,江水上漲到師專的院子中。
松吉阿桑是阿壩師專留守組長,學校監審處處長。他說,去年的滑坡已將師生們嚇怕,這次地震更讓他們對目前的校址“絕望了”。
這所學校是阿壩唯一一所大專院校,依岷江而建,三面環山。學校后面有兩處山崩隱患,如遇大暴雨,泥石流還可能覆蓋整個校區;若河對面的山體滑坡,可直接阻斷岷江,學校將被堰塞湖吞沒。
阿桑老師說,地震時5000多名學生跑到操場上,看著兩邊的山左右搖擺,不知該逃向何處。
目前,學校的領導在成都活動,四處洽談新校址。阿桑說,“我們希望縣城異地重建,如果不行,我們將自己尋找地方重建學校。”
阿桑說,他們向上級部門申請時被告知,學校不能離開阿壩的行政區劃。如果汶川縣城不異地重建,對于學校來說,可能是“滅頂之災”。
這位藏族老師說,學校若不安全,老師將會流失大半,45歲以下的老師都將離開。此外,學校將面臨招生困難。
阿壩師專直屬四川省教育廳,財政由省財政廳劃撥。地震后,學校的房屋全部成為危房,學生及老師們的課本,生活用品喪失,目前學校老師在成都打報告募捐。
但目前學校最要緊的,還是要盡快找到異地過渡的地方。阿桑說,學校希望能在8月5號復課,但從目前來看,基本無望。
此前,在省教育廳的介紹下,位于成都郫縣的攀枝花學院試訓基地可提供給阿壩師專,但那里的“清水房”,每年還要交納600萬元租金。教師住宿還需自己交租金。
這些條件他們無法接受。阿桑希望,學校能通過這次機會,直接搬遷到發達地區,這樣還有助于民族地區的教育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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