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公里,走了一天一夜
被巨石隔斷的道路長達1公里,進出須從碎石上攀爬而過,旁邊就是懸崖。有受傷的人被家人陸續抬出,地上是散落的衣服、鞋子。
曾家溝橋,被扭曲成閃電形狀的路面裂口有幾米深,整個橋面像被什么力量撕裂開來,向岷江方向傾斜下陷,渾濁的江水滾滾而下。寬闊的白花大橋已經被地震震掉了1公里的橋面,摔在地上成了四截。我們在深至腳踝的淤泥中艱難前行,山上受余震影響不時往下掉碎石。另一面是湍急的河水,稍有不慎就會跌落。
這一路從都江堰到映秀鎮,公路距離不過25公里,卻成為受災群眾至少10個小時的艱難逃生路。經過一天一夜,晚上,我們終于到達映秀鎮。
從地震中清醒過來的人們,來不及哭泣,本能地展開了一場生命大救援。孩子、鄰居、同事、陌生人,任何存活的信息,都在無聲中帶給人們生的希望。顧不上吃晚飯,我們就開始用手扒用鐵鍬挖埋在廢墟中的群眾。
■被困婦女絕望割腕自殺
地震當時致死的人數占的比例并不多。那些在廢墟中無力抗爭,等待救援的人,虛弱地與死神作著斗爭。
我親眼見到一名婦女的身體被好幾層厚厚的水泥板死死壓住,救不出來。大型起重機進不來,光靠人力想撬動水泥板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們努力了好幾個小時,還是救不了她。她無力地說:“算了孩子,你們快去救別人吧。”然后就用碎玻璃割腕自殺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她臨終前那種絕望的眼神。
幼兒園的空地上,十來個被救出來的孩子坐在那兒哭。那些看到孩子平安的家長,抱著孩子痛哭,而那些看不到孩子的人,還有幼兒園園長、老師、家長、醫生,拼命用手刨,要撥開那些亂石堆。看著眼前的景象,我暗暗地說,太慘了!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種酸楚的感覺。
■小女孩在我懷里逝去
余震不斷。越往后,被救出的活著的人越少了。
映秀中心小學的校長也在救援的人群中。他50多歲,頭發花白,雙眼紅腫,身上還有濃重的尸臭味,領口和胸部沾染的斑駁血跡已經發黑變暗。聽說,他的家人也在地震中遇難了。
我們從小學校的廢墟里救出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戰友把她遞到我懷里,我看見她微微睜開眼睛看了看我,胸口還在起伏。我趕緊抱著她,拼命向直升機跑去。可是剛跑到飛機旁邊,小女孩斷氣了,頭一歪倒在我的臂彎里,像睡著了一樣。眼睜睜看著一個幼小的生命在我懷里消失,心里特別難過。
19日,天氣越來越熱,氣溫到了30多攝氏度。晚上下雨,白天曝曬,空氣里一直彌漫著難聞的味道。我們穿上了防化服裝,隨時準備運送遇難者。
■兩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在這里的每一天,我們都要經受生與死的考驗。我有過兩次死里逃生的經歷。
由于身體比較好,我主要負責抬傷員。有一次,我和幾位戰友抬擔架往返三次,用了4個多小時將4名傷員運到了安全地帶。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隊領導就命令我下山去請求增援。
說心里話,當時挺害怕,兩邊山上的石頭隨時就會掉下來。路上走了半個多小時的時候,遇到了一次較大的余震。我本能地抬頭,只見頭頂上方有六七個像臉盆大小的石頭從幾十米高的山上滾下來。我抱著頭閉上雙眼趴在地上,真是萬幸,大大小小的石頭從身前飛過。我只是手臂受點輕傷。余震過后,我趕緊下山,并完成了任務。
第二天下午3點多,我與戰友張鵬等三人一個小組,下山搬運物資。在途中,我突然聽到后邊的戰友喊:“山體滑坡啦!”我抬頭一看,有一巨石向我們砸來。我本能地后退,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石落到了身邊約3米處,直徑有三四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