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探訪
薛賀永:不能舍下孩子
(一)
時間:2010年3月31日14:25
地點:河南省腫瘤醫院血液科住院部走廊
關鍵詞:患病
“爸爸,我的紅領巾呢?”“爸爸,我穿粉紅色的上衣好看嗎?”“爸爸,你看我是不是有新頭發長出來了?咯咯咯……”
這是春天里一個寧靜的午后,裹著厚棉衣的薛賀永呆坐在病房走廊加床上發愣,7歲的女兒薛培藝一連串的問話和鈴兒般的笑聲,猛然驚醒了他。
薛賀永與妻子李巧芝都是駐馬店上蔡縣的農民,常年在青海打工,養育有兩個孩子。這是他們第二次來鄭州,給女兒薛培藝做第三期化療。
“培藝年初左眼害病,開始當淚腺炎治,可到第10天頭上,孩子的眼球凸出來了,半邊臉腫得像發面饃,左邊的耳朵也開始流黃水,還喊著渾身的骨節疼。” 回憶往事,薛賀永的瞳孔里如同平靜的水面突然著起了火。
青海一家醫院初診孩子得上了血液疾病,2月2日,薛賀永攜妻帶子馬不停蹄地趕至河南省腫瘤醫院。
“那也是個下午,大夫看過孩子后,就沒讓走,直接辦了住院。” 薛賀永的聲音開始顫抖,他低下頭,藏起表情。一旁細心的李巧芝遞上了一杯水,灌了下去,薛賀永胸口快要涌上的一股氣流,也隨之退去。
診斷結果:薛培藝患上了急性非淋巴細胞白血病!
手握診斷證明,薛賀永腦子一片空白,在6樓病房的一片窗子前站立了許久。當天夜里,他從噩夢中驚醒,才悄悄告訴妻子:“站在窗子前,俺真想一頭栽下去!培藝這么小,得上這樣的病,攤上咱這樣的人家,不是要孩子的命嗎?”
2月14日是農歷春節。病房里的薛賀永,看著一包方便面被培藝吃得干干凈凈,他借故出去打水,又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個小角落里。在那,他能獨自待上一會兒,甚至有權利也有機會哭出聲,然后擦干淚,不讓任何人看到。
“2009年的春節,俺們一家4口,在青海的出租屋里,炒了火腿腸、雞蛋、魚,還有培藝喜歡吃的土豆絲,在外打工的日子雖苦,可一家人能在一起,就很知足!” 薛賀永從那一天就下定決心,就算花干最后一分錢,也不能舍下孩子!
經過兩期化療,病癥緩解,正處在生長期的薛培藝時時展現著生命之光所綻放出的希望——她時而歡蹦亂跳,時而寫字畫畫,咯咯的笑聲不絕于耳。
女孩穿梭在午后的陽光里,在走廊上留下狹長的影子,每次回望我們的笑靨,都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
(二)
時間:2010年4月5日13:10
地點:河南省腫瘤醫院血液科住院部21床
關鍵詞:求助
由走廊里的加床搬進病房,薛賀永忙活了一中午。這會兒他看著已經睡下的培藝,才安心地找了一處角落,拿出了早晨剩下的饅頭,就著女兒沒喝完的面條,一頓中午飯,就這樣打發了。
“我跟巧芝一天的飯錢最多10塊,培藝要吃些好的,有時候食堂3塊一個的雞腿,會買給她。”薛賀永說,為了給孩子看病,錢得緊著花。
在青海近6年,都是干些搬磚、刷漆、拉車、送貨的零工,省吃儉用,薛賀永夫婦不過攢了三四萬元,而治療急性非淋巴細胞白血病的有效方法必須進行骨髓移植,這筆花費需要十幾萬。
“為籌錢,俺們想了可多辦法。”掰著手指頭,薛賀永一個個算:
——臘月初八回了老家,一打聽才知道,參保的“新農合”,不能提前支錢。
——鄉親們帶俺去了民政部門,說了情況,寫了材料,給了1000元的救助款。
——給紅十字會寫求助信。
——去慈善部門求救。
——病友幫著上網給一個白血病基金會寫申請。
——往培藝所在的小學打電話。
——找媒體。
——最后沿街求助。
……
這期間,有一件事,讓薛賀永最不能忘。
“我寫了求助信,希望有善心的人救救孩子。巧芝讓我在醫院看孩子,她拿著信上街去了。等了一下午,她才回來,灰頭土臉的,身后還跟著警察。說是她舉著信,跪在地上,攔下了電視臺的采訪車,人家報了警,警察來醫院看看真假。”薛賀永有意把事說得簡單,可半濕的眼睛只有一次次猛地望向遠處才能“咽”下淚水。
“警察見了培藝,啥都沒說,留下了500元錢,走了。巧芝整整哭了一夜,第二天又舉著信去了鄭州二七廣場。在風口上站了兩天,只有一個人給了一塊錢,都說巧芝是騙子,俺不讓她再去了。”薛賀永說。
這期間,也有一件事,讓薛賀永非常振奮。
3月2日,薛培藝與哥哥薛培研的骨髓配型結果得出,完全相符,只要進行移植手術,孩子就能保住命!
“多少得了白血病的孩子,因為找不到相符的骨髓配型,只能等死,培藝很幸運啊!”說話的薛賀永,不忘給女兒拉拉被角。
這已經是春日漸暖的午后,薛賀永還是把女兒的小棉褲、小棉托,曬得暄軟,疊好放在病床邊,“俺是爹,要守好孩兒!”他說。
(三)
時間:2010年4月7日16:40
地點:河南省腫瘤醫院血液科住院部走廊間
關鍵詞:希望
這次見到薛賀永時,他剛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滲著汗珠,神情有些恍惚。
多日來的內心惶恐和整宿守候女兒操勞,讓薛賀永這條漢子難以支撐,就在當天的下午,他破例有了一次“奢侈”的午休。
他的起身處,是一張鋪在女兒病床旁的席子和一床薄薄的鋪蓋。兩個多月來,醫院是“家”,地板是“床”, 薛賀永帶著妻兒在一場生命“大逃亡”中苦苦掙扎。
用冷水洗了臉,站在走廊上的薛賀永說,“這幾天病房又有幾個病友‘走’了,俺夢見小培藝放學,牽著她的手回家,有說有笑的,可走著走著,她突然不見了……”薛賀永的表情分明還陷在夢里。
“培藝才7歲,可她特別懂事。剛開始她渾身骨節疼時,見俺給她揉得累,就說‘爸爸,歇一會兒吧,我能忍疼’;在醫院做腰穿,多少大人都疼得叫喚,培藝不吭聲,疼得沒辦法了才問俺‘爸爸,我能哭兩聲嗎?’‘能哭兩聲啊!’她這才開始流眼淚;孩子打化療,吃不下飯,頭發成把掉,可稍好些就吵著要上學,說喜歡上美術課、音樂課、英語課……”薛賀永說不下去了。
不知什么時候,小培藝來到了我們的身旁,和第一次見面判若兩人,大劑量的化療藥物,讓她這朵嬌嫩的“花蕾”打了蔫兒。
她不蹦不跳,腳步很輕,摘下雙重口罩,臉上的笑容依然那么燦爛,“阿姨,我給你唱首歌吧,‘小寶寶睡著了,睡在搖籃里微笑,搖籃像只船,媽媽輕輕搖,搖啊搖啊……’”甜美的歌聲回蕩在走廊里,穿透午后的陽光,穿透聽歌人的心。
“培藝會邁過這個坎,會繼續上學,會一直唱她喜歡的歌。”薛賀永的眼睛里,閃著希望!(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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