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靈,抑郁癥的幽靈,在我們的身邊游蕩。
很少有人習慣于將這種心理疾患與自己的生活聯系在一起。2005年,央視著名主持人崔永元自曝患上抑郁癥,使得“抑郁”話題一度升溫,然而,在多數人眼中,抑郁癥,除了作為街談巷議的話題之外,依然只是一個與己無關的名詞,它的存在,仿佛只在遙遠的他處。
真實的情形要比人們的印象嚴峻得多。2005年,北京市衛生局公布了由北京安定醫院牽頭完成的北京地區抑郁癥流行病學調查結果顯示,北京市15歲以上人群中抑郁障礙的終生患病率為6.87%,時點患病率為3.31%。這意味著,每30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正經受著抑郁癥的困擾,每15個人當中,就有一個人一生中曾經面對這種疾患。全國的患病率,專家估計在5%—10%之間。抑郁癥在女性中的患病率為男性的兩倍。
世界衛生組織估計,全世界的抑郁癥患者大約為3.4億,預計到2020年,抑郁癥將成為繼冠心病后的第二大疾病負擔源。
抑郁癥,離我們并不遙遠。
病人劉海嘯
劉海嘯的思維開始失控,他曾一度想到了死。他走上了教學樓的頂層,一只腳踏在了邊緣上。但幸而退了回來。“整個心似乎被什么東西捆綁著,接近窒息。”
2008年10月10日,24歲的劉海嘯(化名)走進北京市回龍觀醫院抑郁病房。
這一天,是第十七個“世界精神衛生日”,作為一名志愿者,劉海嘯的任務是通過講演和聊天,幫助抑郁癥病人樹立康復的信心。
這是劉海嘯第二次走進回龍觀醫院。上一次是在兩年前,他被診斷患上了中度抑郁癥,在這里住院治療。
“我覺得我可以通過我的經歷來幫助其他人。”劉海嘯說。如今的他,盡管尚需服藥,但已經可以向記者平靜地訴說那段痛苦不堪的經歷,“再也不想回到那段日子中去了,太壓抑,太可怕了。”
噩夢,從8年前開始。
劉海嘯的家,在湖北一個偏遠貧困山村。16歲那年,成績優異的他以全鄉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縣一中。
或許是高中學業壓力的驟增,或許是從山村到縣城環境的巨變,高一下學期,劉海嘯發現以往倒頭就睡的自己開始失眠,并且越來越嚴重,以至于在此后3個多月時間內,每天只能睡三四個小時。“明知應該睡覺,躺在床上卻就是睡不著,越急越睡不著。”
劉海嘯開始偷偷服用安眠藥,但服藥兩個多月后,藥物的副作用使他不得不停止。失眠癥狀再度加劇。“整個高中時期,我有2/3的日子在失眠。”同時,劉海嘯的情緒和心理發生了巨大變化。“原來開朗的我,從那時起變得越來越孤僻、悲觀。整天獨來獨往,情緒越來越差,成績一落千丈。”
學校規定“不準男生留長發”,一頭短發的劉海嘯卻總疑心這個規定針對自己,擔心挨批。
一上課,他就會在心里拼命地對自己說:“要專心,要專心。”但越是如此,越無法集中注意力。
到了高三,劉海嘯“腦子里已經沒有思維,整天恍恍惚惚”。模擬考試,劉海嘯面對試卷,人呆坐在那里,一兩個小時就這樣過去。
事實上,這些異常都是抑郁癥的典型表現,然而那時,老師、同學以及劉海嘯自己,沒有人認為這是病,甚至根本不知道什么抑郁癥。
第一次高考以失敗告終,劉海嘯不得不選擇復讀。說來神奇,復讀的一年,所有癥狀都消失了。不再失眠,不再低落,成績迅速回升的劉海嘯,2003年考上了北京一所著名大學。
劉海嘯一度以為,那段灰暗的日子已經遠離了自己,然而,從大二開始,噩夢再度來襲。失眠的癥狀再次出現,心態悲觀偏激,行為古怪。
那段日子,只要不睡覺,劉海嘯心緒便永遠在悲觀和絕望中徘徊。“走過天橋,看到一個乞丐,我就會想,明年我會不會和他一樣在寒風中發抖?”
劉海嘯的思維開始失控,“沒有一天開心過,沒有一天不在壓抑中度過。每天早上醒來,無論多藍的天,在我看起來都是灰蒙蒙的。整個心似乎被什么東西捆綁著,接近窒息。”
最絕望的時候,他走上了教學樓的頂層,一只腳踏在了邊緣上。但幸而退了回來。
痛苦的劉海嘯走進了校心理輔導室。在心理醫生介紹下,2006年5月,他住進了專門治療精神疾病的回龍觀醫院。
在住院的兩個多月間,劉海嘯前后痛哭了三次。哭得驚天動地。“哭是釋放,也是病情好轉的表現。那時我每哭一次,就好像把這么多年來積攢的壓抑扔掉一層。”
終于有一天傍晚,劉海嘯靠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夕陽,“忽然覺得夕陽那么的美,很多年沒有看過那樣的太陽了。”
一個月后,劉海嘯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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