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先民自宋元明清諸朝渡江越嶺進入嶺南后,平厡發達地區早已為廣府,福佬兩大民系的主人所據。客家人只能在粵北,嶺東的山谷盤地與畬,俚,瑤等土著雜居。山區地形復雜,氣侯惡劣,野獸出沒,水旱泥石流等自然災害頻繁,與廣府福佬邊區又經常發生“土客械斗”,畬. 俚,瑤等兄弟族群的侵擾,封建宗族觀念所激發村姓之間的相亙內斗,等等惡劣的自然條件和社會環境決定了客家人建設家園時,在因地制宜的同時必須考慮的種種復雜因素。同時又寄托對故家遺俗的眷念,對親情宗族的依戀及對美好生活的響往與追求。
客家人選擇居址的歩驟主要有四步:即一看砂龍二看水三定方位四選日。砂龍包括來龍,靠山,朝山,案山,龍虎砂等。長江以南為南龍,又稱巽龍。來龍自然發祖遙遠綿延不絕為最佳,屋后山由高變低,由老轉嫩,“老陽不生,老陰不育”。坡度不可大急,不宜太高,高急則易發生泥石流,要草木豐茂,山之草木如人之毛發衣服,人之將衰其毛發不能生又豈能孕育后代。往往客家山區凡屋后林木茂盛的,一定是祠堂的所在地。此外靠山又要端莊秀麗如金鐘,如座椅,如娥眉等,謂玄武有力。兩側的山崗要如龍虎低伏,彎抱有情,不應橫穿直去,不宜崩漏反擊等,要與溪水纏繞,所謂“下砂收盡源頭水,子孫買盡世間田”。 溪水要匯聚到門前水塘之中,然后彎曲流走,謂“朱雀朝儀”。屋前山崗不宜太高壓逼,如矮幾如案臺如書桌,要關鎖堂局, 書云:“地嫌無案山,衣食必艱難”。 遠處的朝山要如天馬,如筆架如旌旗等等憑空臆想。 宋堪輿家廖金精為人覓穴場,欲下之,有庸師說:“前有斷頭山,恐出斷頭兒?!绷畏纯诘溃骸皵樜乃剑覛⑺祟^,日后當出邢典之官,執生殺之權”。等等牽強附會,自圓其說。
客家人在如此一個相對封閉便避的環境中建造如四角樓,圍龍屋這樣防御性極強的民居,其風格充分發映了客家人在特定的地理環境和歷史背境下,中庸保守的農耕觀念及官本位思想。其特色有別于廣府,福二系近水,近市,近田,近交通要道的選址風格及重商輕政的海洋文化。歷史上客家人從來就不缺乏象王汝礪,葉夢熊,文天祥,丘逢甲這樣忠君報國的忠臣義士,而缺少的是洪秀全,康有為,鄭觀應,孫中山這樣開風氣之先的歷史楚趐。
水源對水土流失嚴重,水利設施自古落后的山區則顯得更為重要,在民居選址時也得到了充分的考慮。民國以前建造的村落,祠堂門前多數有圓形或半月形“風水塘”, 具有消防,灌溉,排污,養魚,調節氣候,美化壞境等功能?,F代射電天文學研究證明,宇宙之氣除空氣之外還包括宇宙創生時的微波輻射,和星體電磁輻射,即微波。微波與光有折射,反射,繞射的特性,水就是最好的吸氣場和介質。故勘輿家把山環水抱的格局稱為“藏風聚氣” 的風水寶地。此外,水動為陽山靜為陰,陰陽界止方有融結之地,“尋龍先看水無水不下穴”。 朱子云:“兩山之中必有一水,兩水之中必有一山,水分左右,脈從中行,郡邑市鎮之水旁拱側出似反跳,省會京都之水橫來直去如曲尺?!鄙剿栏饺缛酥茄?。當今世界大都市大多有大江大海依附。又云:“兩水相會大則都會,小則州縣”,如河源市發祖大庾嶺,南走九連山,境內千米以上山峰有八座,一路辭樓下殿,至萬綠湖為“龍帶天池”,然后融結于東江和新豐江相匯之處。得山水之利,工業和生活用水無憂。同時一村一鎮乃至一市水的出口方即“水口”處 要有小山攔阻,所謂“天門開地庫閉”也,猶人之錢袋其開口要小。水口小則可提升上流的水位,利于減少水土流失,預防崩岸,改善生態環境及土地灌溉等。如新豐江水利樞紐工程,惠州的劍潭水利工程等?!八凇碧蠡虺隹诜絼偤锰帠|南文昌巽卦,則最好起塔或亭臺用來鎮水口起文風。如河源的龜峰塔,和平林寨古云亭等皆托宗教紀念之實兼風水地理之利。又云:“凡地水深民富,水淺民貧,水急民兇,水淸民秀,水濁民愚,水臭民奸”, 宋人吳景鸞過婺源縣二十七都朱文正公祖地時,偶渴探泉飲之,奇曰:“是泉有翰墨香(以水味取象),豈但貴也,當產大賢”云云。筆者認為一村一地水流淺急則水利設施必不完善,旱澇等自然災害頻仍,而致其地之民兇貧之境也。水濁且臭則一定環境污染嚴重,“癌癥村”,“弱智村”等皆從中來。筆者曾到連縣,乳源,連平,和平等山區,見許多民居雖處山巔之上,但其中必有涓流清泉,楊公曰:“好水一勺可救貧也”。
三合家對什么方位迎送何方之水來去又有更復雜的理論。他們將八卦分成24方,每一方在金,木,水,火,土五行中都有所屬,仍后再分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等12宮。大抵水喜生旺方來而由絕墓方消。還有“九星水法”,《玄空學》的“城門訣”,“ 八煞黃泉” 等等。筆者多年驗證認為如上諸法最為荒謬。好水不論何方來去應按自然生態,灌溉,工業及生活需要而定。反弓直瀉不論何方來去皆兇。蜿蜒美觀何方之水皆吉。天下之水多朝東,東方乃木的生旺之方,而東南沿海正是我國生機勃發的熱土。
山水已備然后定方位,客家人決定房屋的方位主要有兩種,其一是始于宋代賴文俊,五伋等,而成于清代學者蔣大鴻,沈竹礽的《玄空學》,又稱“理氣派”。他們簡單來說就是將每60年定為一元,20年定為一運,然后逐元逐運逐年逐月用九宮飛星的方法推演,飛到吉星的方位為吉,飛到兇星的方位為兇,講究旺山旺向。另一派則奉唐代贛人楊筠松為先師的“巒頭三合派”,較有影響的著作是元代劉秉忠的《平砂玉尺經》,及清代學者蔣平階校輯的《水龍經》。他們此較重視山川水文地勢,又將八卦分成24山,每一年都有大利,小利,及不利或大兇(三煞方)的山方,不同的年份和家主取不同的方位開工起造,否則要等大利的年份才可動工,曰“分金差毫厘,富貴不相見”, 同一場地卻有:“信我出公侯,信他出賊頭”之語。筆者認為這兩種“方位之法”唯心色彩都比較濃厚,無科學依據,過份喧染夸大,不足信不可取。有天然之地,必有天然之方向。書載:明權臣嚴嵩之妻歐陽氏亡,延地師數十人找尋吉地安葬,月余,終難求水法方位俱皆的吉地,一日,一地師向嚴復命說:“已覓得一佳地,葬后子孫當有嚴相之盛,但須七代后方可貴顯?!眹泪源笙?,遂命人開工挖穴。至挖開地穴,發現地下竟埋有一座古墓。細看墓志,竟是嚴氏先祖,上溯下推至嵩剛好七代,于是立即命人重埋,后嚴敗,謂誤人誤己。風水之學誤于“水法” 及“方位”之說也。
決定方位之后最后是選定黃道吉日行墻開工。吉日良辰的選擇基本按客家山區通行的興寧《羅家通書》,潮汕《晉云書》等斗首擇日法選定。筆者注意到小到婚慶喜事大到輪船下水,火箭升空,元首出訪等等無不是黃道吉日,這是時至今日難于用科學的方法加于解釋的疑惑。
綜上所述,客家先民在生活,生產實踐中所總結出來選擇居址的方法,有些是唯心主義的槽柏,應當唾棄,同時也有部分觀點與自然規律相和諧,與人文倫理相協調的經驗應予傳承。遺憾的是一些“風水師”自身不學無術卻故作高深,畫蛇添足使之變成玄之又玄,充滿迷信色彩的江湖騙術。歷代學者又不斷加于派生,喧染,攻訐,以致鉆進了學術的死胡同。使本來源自中國的周易八卦學說,風水學在國內被視為洪水猛獸,到了韓日諸國則被提到申報世界文明遺產的議事日程上。不啻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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