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被捕入獄
在個別審訊中,安文元在酷刑下叛變,交代了由張露萍領導的電臺特別支部的全部情況。戴笠知道這個情況后,認為這是整治共產黨的最好把柄,他下令嚴格仔細清查被捕人員的全部物品,結果發現了與成都張露萍的聯絡地址。軍統經過推敲,以張蔚林的名義向成都的地址發出了“兄病,速回渝”的電報,按照紀律規定,張露萍在給南方局軍事組拍電報報告此事的同時,買票動身回重慶。
南方局軍事組收到張露萍由成都發回的電報后,知道張露萍中了軍統局設的圈套,趕快派人到車站守候,希望能夠營救張露萍。但是,當張露萍在兩路口車站一下車,就被守候的特務逮捕了,根本使營救無法實現!張露萍也被捕了!
張露萍被捕后,軍統特務為了“放長線釣大魚”,在嚴密的監視看管下,故意讓張露萍出現在“周公館”附近,并且讓她來回在“周公館”大門外走動。張露萍識破了特務的計謀,她強壓淚水,慢步在中山四路,離“周公館”大門只有一米遠,跨一步就可進到院子里了,那里面有她敬愛的首長,有親愛的同志們,這是她日夜思念的“家”呀。只要跨進去,她就可以自由地說想說的話,可以再大聲唱“拿起刀槍干一場”,但她沒有進去,她就是不往曾家巖看一眼,雖然她是那樣的熟悉那個地方、向往那個地方,但是為了同志們的安全、為了黨組織的利益,她堅強地走向前方!最后,監視和跟蹤的特務只得失望而回。
蔣介石知道了這件事后是萬分震驚!一反常態地將戴笠罵了個狗血淋頭:“你一再在我面前吹噓軍統如何厲害,如何打入共產黨內部,現在共黨的尖刀都插到你心臟里了,我們的電臺快成了共黨的電臺了,你還有臉來見我嗎?”
戴笠更是氣得瘋了一般,在他一向以為組織嚴密、牢不可破的軍統局內部,竟出了這樣的事。在軍統局“總理紀念周”上,向全體特務訓話,大罵:魏大銘(電訊處長)真糊涂,共產黨睡在身邊都不知道。總臺長也有問題,還敢出面保共產黨。共產黨都打進我們團體來了!他當場宣布,在軍統局督察室成立“防奸股”,將軍統內部可疑人員列入黑名單,經常派人監視。
此后一兩個月,戴笠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整天拉長馬臉,垂頭喪氣,稍不如意便破口大罵,動輒對部下拳打腳踢,他曾懊喪地對一位親信說:“這是我一生的奇恥大辱,是我同共黨斗爭最慘重的一次失敗!”戴笠親自主持了對張露萍、張蔚林、馮傳慶、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的審訊。經過數次審訊,戴笠絞盡腦汁,使出慣用的狡詐欺騙,酷刑拷打,利誘威脅,始終只得到張露萍的“我是川軍師長、眉山專員余安民的女兒,因不滿家庭包辦婚姻,跑去延安考抗大,后來吃不了苦,逃了回來。在重慶,路遇張蔚林,發生戀愛。至于馮傳慶、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是因張蔚林認識的”的供詞。張蔚林也只承認:“同張露萍在路上相遇認識,彼此戀愛,并無政治關系。”馮傳慶、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更是“一再詰訊,堅不承認”,馮傳慶還一把撕碎了特務替他寫好的“自首書”。
戴笠黔驢技窮了,他命令司法科長余鐸判張露萍等7人死刑,暫不執行,等抗戰結束后,作為中共破壞統一戰線的證據,與我黨斗爭。經蔣介石批準,他們7人被釘上死鐐,以“軍統特別嚴重違紀”分子囚禁于白公館。在白公館看守所,張露萍堅持把大家團結在一起,她始終堅持對軍統電臺支部的領導,把在延安學習的情況不斷地講給同志們聽,她始終教育大家要絕對保守秘密,在任何情況下不公開自己的真實情況,做到絕對忠誠,嚴守秘密,甘做無名英雄,哪怕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1941年3月,張露萍等7人與其他被囚禁者一道,由白公館被轉押到貴州息烽監獄。
曾在息烽監獄、白公館先后被關押14年的韓子棟,也就是紅巖小說中瘋老頭的原形人物,在1948年越獄回到解放區對息烽監獄有過這樣的描寫:
在他們慘絕人寰的秘密監獄中,不宣判刑期,誰也不知道誰的命運,誰也不知道誰哪天生死,與社會隔絕,連父母妻子都不準通信息,無希望,無寄托,成年累月淹在惴惴待斃的恐怖里。沒有一定信仰,沒有堅強意志的人們,說什么他不發神經呢?!秘密監獄,無經常的辦法,無一定的規矩,朝令夕改,夕令朝異,造謠生事,制造恐怖,讓恐怖震懾犯人的神經,摧毀犯人的精神,絕對沒有抗議的余地。秘密監獄絕對與社會隔離,斷絕父母妻子的消息,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沒有撫慰,沒有希望,完全陷入到絕望痛苦的深淵里。“不坐牢不知坐牢的苦。”隔離社會,斷絕親屬的味道,沒有經歷過的,是不容易想象出來的。
長不及兩丈,寬沒有一丈的監房,住17個人,而且借口休養人身體弱,容易傷風,把窗戶糊得嚴嚴的,這樣就造成了空氣不足、光線不足的黑屋子。這就是十六七個人的小天地,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睡,都在這小天地里。
監房的水歷來是不夠用的,十六七個人,每天兩擔水,吃喝洗碗,洗牙洗臉,洗衣服,洗馬桶,洗澡,統由這兩擔水內開支,有喝的沒用的,有用的沒喝的,于是,水變成了寶貝。水是寶貝,新鮮空氣更是寶貝。管理員一近門口,多用手巾蒙起鼻子來。我這里只說的門口,門內呢?汗氣、炭氣、尿臊氣、大糞氣、霉氣,集氣體混合之大牢空氣極壞,光線壞,水少,可以說是監獄的一般現象。
除了這些生活條件不堪設想外,張露萍他們所面臨的還有來自獄中難友的精神壓力!在息烽監獄,原四川省委書記羅世文和成都救亡運動領袖車耀先等同志秘密成立了獄中臨時黨支部。當張露萍等7人被押到息烽時,車耀先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自己看著長大,親自送去延安的姑娘,她此時帶著沉重的腳鐐手銬,身體很虛弱。幾個月來,張露萍他們除了被審訊就沒有再與自己的同志打過交道,到了息烽監獄張露萍見到了她非常熟悉的羅世文、車耀先,當第一次看見他們的時候,張露萍竟然失聲大哭了起來!羅世文、車耀先利用一切機會要和她接觸,她卻總是盡量地回避!作為“軍統嚴重違紀”分子的他們,在獄中也不能改變這個“名不符實”的身份啊!所以,在息烽監獄,張露萍、張蔚林、馮傳慶、趙力耕、楊洸、陳國柱、王席珍7人一直被獄中的共產黨員看做是國民黨的軍統違紀分子!看見自己的同志,得到的卻是憤怒的目光!
車耀先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個從小與自己的女兒一起,充滿革命激情的青年怎么會跟軍統特務違紀分子攪在了一起?他曾經試圖從張露萍嘴里知道答案,但張露萍告訴他:“車伯伯,一些沒有必要知道的情況,我就不告訴你,你以后也別問,好嗎?”
1943年,息烽監獄主任周養浩,在息烽搞所謂的“感化教育”,獄中黨支部利用這個機會,爭取到解脫了張蔚林、馮傳慶、楊洸、趙力耕、陳國柱、王席珍的腳鐐,住進感化院,可以在小范圍內自由活動。楊洸、趙力耕日語很好,每天定下課程教其他人學日語,還經常用日語對話。馮傳慶多才多藝,把廢紙盒做成撲克牌,供大家娛樂。陳國柱新婚不久即被捕,難友開玩笑,說他是“新郎官坐牢”,他也只笑一笑,說:“為革命坐牢,心甘情愿。”趙力耕因長期關在陰暗潮濕的禁閉室,得了嚴重的風濕,幾乎癱瘓,他仍對難友說:“愛國何懼死,歷史將證明,我們所從事的工作是正義的,而正義的事業是任何力量也扼殺不了的!”張露萍在獄中養了一只雞,難友徐寶芝生了小孩后沒有奶水,孩子餓得哇哇哭,張露萍就每天把母雞下的蛋給小孩吃。難友們見她身體也不好,勸她把雞殺了營養一下身體,她回答說:“不殺,留下生蛋給小妹妹吃。”徐寶芝非常感動,給孩子取名叫“紀萍”。
監獄主任周養浩是個人面獸心的家伙,早就垂涎張露萍的美貌。一天,他把張露萍叫到辦公室“個別談話”,沒說兩句便嬉皮笑臉,耍出流氓手段,張露萍厲聲喝斥:“瞎了你的狗眼,你認錯了人!”厚顏無恥的周養浩又挨過身去,就要動手動腳,“啪!啪”臉上挨了火辣辣的兩巴掌,周養浩惱羞成怒,卻又不敢張揚,只好啞巴吃黃連,指著張露萍威脅道:“你!你不識抬舉,等著瞧!”
張露萍痛打周養浩的事,很快傳遍了全獄,搞得這個衣冠禽獸坐臥難安,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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