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我國城市化進程的加快,有兩大青年群體在城鄉接合部聚集,一是本地青年,他們因擁有房租收入而衣食無憂,但精神生活卻極其貧乏;二是外來務工青年,因這里的房租等生活成本低而棲息,他們還在為生計艱難奔波,為社保、子女上學問題焦急,有的甚至行走在法律邊緣。這兩大青年群體都難以融入現代都市文明中。
他們需要統籌城鄉政策的陽光照進現實,更需要文化、精神,甚至心理上的援助,更需要素質的全面提升。
行走在城市邊緣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周邊,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形成了一個個都市邊上的村莊。這里原本是郊區,屬于農村,但隨著城市的延伸,這里便成了“城中村”。
雜亂無章的自建平房,春日里狹窄泥濘的小巷,冬日里四處冒著濃煙的煙囪,在人們的印象中,城鄉接合部就是臟、亂、差的代名詞,是個藏污納垢之地,是治安案件的高發地,是民工和“三無”人員進軍城市的前沿。
在這里,城市和鄉村仿佛是分不清界線的,它們融在一起。但在董戰武和他老鄉的眼里,這個界線又是分明的,在他們眼前,那個觸手可及的城是有形的,是有城墻的,高高聳著,讓他們無法進得“城”去。
“我們這樣的人保障在哪里啊”
2006年5月,27歲的董戰武從甘肅平涼來到烏魯木齊打工,來之前聽人說烏魯木齊是個移民城市,這里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排外,如果混得好,說不定可以成為城里人。
“成為城里人!”抱著這個夢想,董戰武拎著兩個大塑料行李包走上了開往烏魯木齊的火車。
“哪里租房便宜些?”他的頭發蓬亂地直立著,操著帶有甘肅口音的蹩腳普通話,向附近商店打聽。
“去大灣吧,那里都是自家蓋的房子,環境差些,房租便宜。”
大灣,過去是烏魯木齊縣的一個鄉,幾年前“撤村建居”了。在大灣,董戰武順利地租到了一間不足10平方米的小屋,屋里只有一張床,一個小柜子,每個月120元,這個價格他還可以接受。他是個瓦工,在建筑工地干砌墻、抹灰的活兒,每天一般能掙120元,由于新疆天氣寒冷,冬天不能施工,一年能干足8個月的活兒,有兩萬元左右的收入。
在找工作的頭幾個月,董戰武有些納悶:在其他城市都有正規的民工市場,包工頭來招人時,都會簽一個勞務合同,其中附帶一份一元的急救工傷保險。但在這里,農民工兄弟們很少聽說保險的事,他們覺得只要有活兒干就成。
然而,董戰武擔心的工傷賠付問題,還是在自己身上發生了。
2007年8月,董戰武在二道橋附近新建的一個樓盤做工,當時他正在四層專心地過大梁、抹灰,樓下的工人正在貼保溫板,樓上也在施工。突然,一塊30厘米厚的木質夾板從樓上掉了下來,直砸向董戰武的左肩,他頓時被巨大的壓力沖倒,掉進旁邊的綠色防護網里,鮮血把整個左肩染得通紅,刺骨的痛使他臉上沁出大顆汗珠。
工地負責人立即將他送往南湖醫院治療,檢查結果是鎖骨骨折、三根肋骨斷裂,住院共花了2320元。就在董戰武想著“自己本來就是干體力活兒的,受這么重的傷,這以后可怎么辦啊”時,包工頭已經擬好了一份責任書,上面寫著:董戰武此次安全事故由于本人未系安全帶所致,事故完全由自己造成,現賠付醫藥費1.1萬元,后續問題與本單位無關。
董戰武氣極了,他們就這樣輕易地劃清責任了,在工地上干活系安全帶是個常識,誰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他們違反了不能三層同時施工的規定卻只字不提。看他遲遲不表態,包工頭威脅說,“如果不簽責任書的話,醫藥費也要自己付。”“這不是要命嗎?”無奈之下,董戰武在公證處公證下簽了責任書。
半年來,每次一變天,他的左肩就開始酸痛,重一點的體力活兒也不能干,他長久以來賴以生存的瓦工技術只好暫時放棄。現在他連做檢查的費用都沒有,沒人管沒人問,只能在小屋里靜靜養傷。
有時候,董戰武也會納悶,即便自己覺得和城市人穿得一樣好,別人還是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外地農民工,在城里,說話的口音、表情、動作,似乎都成了被歧視的理由。
但這些,還都不是他最關心的,他困惑的是,同樣是人外地農民工的權益難道真的一點兒都不能予以保障嗎?那些高聳入云的大樓,哪個離得了這些建筑工人,可誰又想到那些工傷事故葬送了多少農民工的權益,這些原本靠體力吃飯的農民工以后該怎樣生存?可是,這些卻從未有人過問。
有人告訴董一件前不久發生在烏魯木齊市的事:一位從湖北來烏魯木齊市打了12年工的農民工,5歲的兒子在市區一家托兒所被摔成“十級傷殘”,當他到當地法院起訴后,法院按“農村居民”的低賠償標準判決,他的孩子只獲賠5300多元,與“城市居民”的賠償標準相差上萬元!
而前不久在報上看到的一則消息——城鄉居民病有所醫同享醫療保障,更讓董戰武內心不能平衡,城里人有醫療保障,農村人也有了醫療保障,而自己現在是哪的人,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算城里人吧,沒有城里戶口;算農村人吧,自己又沒有土地。
“我們這樣的人保障在哪里啊?”董戰武感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