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畢節試驗區各縣的干部有一個共同的結論,就是人員流動帶給生育觀念的影響。畢節地區120多萬勞動力向城市和非農產業的轉移,不僅使生存環境得到松綁,變“人口包袱”為“人力資源”,帶來數十億元經濟收入,而且這120多萬人在大城市打開了眼界,他們自愿選擇優生優育,有了錢之后不再愿意多生孩子,而是考慮如何為現有的孩子攢下將來上大學的錢。大方縣小屯鄉滑石村,全村5300多人有800多人外出打工,每年帶回800萬元的收入?;宕逦瘯魅瓮醺V腋袊@:“這些年,村里的茅草房變成了磚混小樓,村民們超生多生的少了,愿意供孩子上學的多了。”這種變化給偏僻山鄉的舊觀念帶來歷史性沖擊,是最終結束“楊八郎”故事的不可低估的力量。
進入新世紀以來,整個畢節地區的計生工作方法,已改變了強硬粗暴的作風,并且由“縣為主”、“鄉為主”進入“村為主”管理和村(居)民自治階段。大家都是一個村的,彼此知根知底。當畢節地區的計生政策實現從“處罰多生”向“獎勵少生”的轉變之后,村干部開展計生工作時遇到的眉開眼笑就多了起來。黔西縣太來鄉芭蕉村過去群眾與計生干部發生沖突的情況時有發生。自從推進計劃生育村民自治,計生干部和村民們互相間經常打的招呼是“常到我家來坐坐”。
來之不易的數字
2007年,畢節全區總人口為738.46萬人,人口出生率為14.31‰,比1987年降低13.78個千分點。人口自然增長率7.8‰,比1987年降低11.67個千分點。
少生一個人,就可減少一份返貧壓力。有專家估算,如果全區人口沒有得到有效控制,到2007年年末畢節總人口不是738.46萬,而是877.46萬。畢節試驗區努力實施人口控制的結果,是少生了139萬人。按增加一人返貧一戶計算(少生的139萬人均系政策外二孩或多孩),到2007年末,全區貧困人口不是49.89萬,而是523.5萬(139×3.4戶均人口數+49.89萬)。
按專家測算,一個孩子從出生成長到15歲最低撫養費為58404元。畢節屬欠發達地區,按城鎮居民年消費支出5000元、農村居民年消費支出1500元加權計算,15年最低撫養費應為34480元。整個畢節地區少生139萬人,節省家庭和社會撫養費、教育、醫療等支出500多億元,相當于畢節地區8年的財政總收入。
重訪“楊八郎”所在村
記者來到畢節縣海子街鎮思源村,得知這里已經改名為畢節市觀音橋辦事處塘房村。
“楊八郎”不在家。他的侄子,28歲的苗族青年王武告訴記者,“姑父到采石場翻砂子去了”。王武介紹,“楊八郎”現已70多歲,身體還算硬朗,但耳朵已經聽不清了。雖然生有8個兒子,但不是個個都聽話,分家過程中還難免鬧矛盾。“楊八郎”雖然多次受到政府的幫扶,但依然沒有擺脫貧窮?!岸嘧佣喔!边@句話沒有靈驗。
“楊八郎”已經不再住杈杈房。但他家的新平房,同百米開外的一棟樓房比相形見絀。樓房的主人,叫熊廷順,上世紀80年代就帶領村民致富,如今已經是當地有名的農民企業家。“楊八郎”和熊廷順都先后三次受到胡錦濤的慰問,兩人中一個仍困在越生越窮的后遺癥里,另一個則大膽闖蕩,積極投身市場經濟的大潮。一窮一富形成極大反差。
王武每天到畢節市區打工。有了公交車后,3公里的進城路途,已經不再遙遠,生活節奏如同上班族。他是畢節地區120多萬在城市接受了新觀念的打工者之一。妻子隴梅是31歲的彝族青年,這對夫妻幾個月前領取了“獨生子女證”,因此可以享受政府埋單的養老保險。小兩口花費四五萬元,在自家宅基地上蓋了新房子,這個新房格局與當地普通的民居不同,帶著城市三居室的格局,估計年前就能裝修入住。
王武和隴梅是自由戀愛結婚的?!皸畎死伞奔易逅诘拿缯?,以前有女性不能踏上閣樓的習俗,因為那是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閣樓又是堆放糧食和農產品的地方,過去苗家總喜歡多生幾個“能爬樓”的人,即由此風俗而來。隴梅初嫁到村里的時候,不知苗家風俗,跟著王武上樓干活。這一上也就上了,別家婦女也學著上,風俗成了歷史。“獨生子女證”雖是最近才領到,王武、隴梅宣布不想再生娃已經有好幾年了,而且隴梅當上了村計生主任。
隴梅說,以前村民吵架時,會比誰家的男娃兒多以顯示優勢。一句“你家才幾個娃”的奚落,足可使對方理屈詞窮。“現在他們比誰家的生活好,誰家的孩子更有出息?!北緢笥浾?宋廣輝 葉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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