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我國將全面建立覆蓋城鄉的低保制度。記者調研發現,農民和市民普遍關心三大問題:現階段,城鄉低保“兩個標準”之間是什么關系?城鄉低保如何做到“應保盡保”?9億農民離城鄉一體的社保體制還有多遠?
城鄉低保“門檻”相差多少算公正?
家住福建省龍海市紫泥鎮仁和村的農民陳青葉,9年前丈夫病故,留下兩個小孩,一度失去生活信心。當她每月領到90元低保金時,這位母親露出堅毅的眼神:“我知道政府在關心困難農民,我很感激。”
陳青葉是全國上千萬農村低保人口中的一員。民政部有關統計顯示,2006年末全國農村低保人口為1509萬人,約占農村總人口的2%。與此同時,全國城市低保人口大體為2230萬人,接近城鎮人口的4%。
中國社會學研究會會長陸學藝說,為縮小城鄉差距,政府已承諾2007年在農村全面建立低保制度,如果將農村低保人口比例提高到城鎮4%的現有水平,意味著要增加上千萬農村低保人口。同時應看到,城鄉低保還是“兩個標準”,相差較大。
福建省民政廳城鄉低保處處長翁建國說,目前全省農村低保月人均補差為79元。同期全省城市低保月人均補差標準為186元。二者相差一半以上。
統計顯示,去年末全國城市低保月人均補差為169元,而許多省市的農村低保月人均補差只有30多元。青海目前農村低保人均補差每月為26元,只相當于城市低保的1/4。
一些省市民政部門負責人認為,城鄉“社保”標準差別較大,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經濟發展和居民收入的城鄉差別。目前的“城鄉一體”并非補助標準完全相同,它主要是指城鄉保障制度框架的一體化。
但有關專家認為,一些地方城鄉標準差距過大,彰顯城鄉差別被制度化的體制性矛盾。城鄉低保標準的差距究竟如何界定更公正、更科學,值得探討。
統計顯示,城鄉低保標準吉林省為360元,而江西省則為700元左右,浙江、福建等沿海省份則超過1000元。
“一些地區制訂的低保標準人為割裂城鄉社會,偏離一體化改革目標,應予糾正。”有關專家說,“目前低保工作應統籌城鄉,盡快實現城鄉掛鉤。”
近年來,福建、浙江等省城鄉社保掛鉤的探索引人注目。2005年,考慮到城鄉低保標準差異過大,浙江省調整標準設定,規定城鎮低保標準按當地最低工資標準的40%確定,農村低保標準按城鎮低保標準的60%確定,實現了城鄉掛鉤。去年全省農村平均低保標準增幅超過16%,城鄉之間低保標準趨于合理。
城鄉低保離“應保盡保”還有多遠?
據了解,我國城市低保制度的建立始于1997年前后,而農村低保則始于2004年前后,比城市晚了六七年。由于城市低保起步較早,制度相對完善,近兩年來城市低保人口大體穩定在2200萬人。
中國社科院有關專家表示,以目前的標準,城市低保基本上達到了“應保盡保”,今后主要是提高保障水平的問題。相比之下,農村低保制度剛剛建立,一些地方離“應保盡保”還相去甚遠。
“應保盡保”的低保政策,本質上要求各地自下而上摸清底數,但記者調研發現,一些地方卻自上而下分解低保指標,“多一個也不行”。
一位鄉鎮民政助理說,他們鄉去年普查,特困人口3200多人,占全鄉總人口8%。但在實施低保過程中,上面給的指標只有1518人。“都是貧困戶,都符合低保標準,有人能得到救助,有人就得不到。每到要發低保金時,困難戶整天到處追我,可指標只有那么多啊。”
山東一位縣民政局局長道出了苦衷。他說,目前落實農村低保政策,上級都要求地方進行配套,縣鄉兩級普遍要承擔一半左右的資金,因為一些縣鄉財政困難,或者不愿調整財政分配結構,結果只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說,按上級要求縣里需配套380萬元財政資金,結果只到位70萬元。
據調查,目前不少地方農村低保采取的是“下達指標,以錢定人”的控制型做法,每個縣、鄉、村核定的低保人數是事先核定的,實際需求與下達指標數之間有差距,如何“應保盡保”?
中國城郊經濟理事會理事長包永江等人說,對農村低保限定指標的做法,屬自行設定行政許可行為,不能體現“應保盡保”的政策精神,需要進一步完善。
《中國農村扶貧開發綱要》承諾,要盡快解決少數貧困人口溫飽問題。目前中國農村絕對貧困群體大約為3000萬人。搞農村低保,首先要讓這一群體“應保盡保”。國務院扶貧辦主任范小建近日在貴州表示,真正在農村做到“應保盡保”,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說因為搞了低保,扶貧開發就不管了,那很可能把一部分窮人放在“空擋”上了。他認為,今后應著重研究低保政策和扶貧開發政策的銜接問題。
從低保出發,走向城鄉社保一體化
中國人的“社保夢”是建立城鄉一體的社保制度。但一些省市民政部門人士坦言,目前立體化的城市“社保”羽翼漸豐,而農村社保面還較小。除了低保,像醫療、住房、教育等專項社會救助,城鄉差距還較大。
山東省勞動保障廳農村保險處處長王平說,以城鄉養老保險為例,2006年全省城鎮職工養老保險覆蓋率超過90%,發放保險金300多億元;而全省農村養老保險覆蓋面不足50%,發放保險金僅為3.7億元。
中央已明確農民工群體是我國產業工人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在城市五種社會保險中,農民工一般只有工傷保險。另一群體是失地農民,近年來剛被納入低保范圍。
顯然,當務之急是從農村低保入手,整合城鄉社保資源。北京市民政局局長趙義說,目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仍在拉大,如果社保制度不加快“下鄉”步伐,形成的“懸崖效應”將撕裂城鄉社會,提高發展成本。而要營造城鄉社保的“緩坡效應”,必須從“廣覆蓋、低標準”出發,讓社保惠及更多百姓。
據中國社會學研究會有關調查,去年一些省份的農村低保支出,不到年財政收入1%。可見實施農村低保的財政負擔無足輕重,農村“社保”擴面也具備一定基礎,癥結還是“城鄉二元論”的發展觀念問題。
福建省民政廳廳長馬躍征說,目前農村低保的全面實施,為農村社保體系建設奠定了基礎。福建在探索建立農村醫療救助、教育救助、司法救助等制度時,都與農村低保制度緊密掛鉤,以低保對象為重點,從而確保了救助對象的準確性。
他認為,低保還為農村社會養老提供了有效補充。實施農村低保后,全省享受低保待遇的農村貧困老年人超過24萬,占農村低保總人數的32%。
有關專家認為,為推動城鄉社保一體化目標早日實現,有兩大工作應加緊推進。一是盡快建立與經濟增長水平相適應的城鄉社保投入增長機制,根據財力增長水平適時“提標擴面”,讓群眾不斷分享發展的階段性成果。二是加快城鄉社保法制化進程。目前城市低保有條例,但農村低保只有政策文件,建議以地方法規或政府條例的形式,將農村低保工作納入法制化軌道,將有利于政府依法行政。
“有人認為增加城鄉社保投入不創造GDP。”陸學藝說,“但幸福指數提高的農民和市民會感到快樂,而快樂具有強大的復制效應,會創造更多的社會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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