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第四次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的展開,國內對中國金融業開放的反思再現。
最新被質疑的例子,便是美國銀行(下簡稱“美銀”)向中央匯金公司行使認購期權,購入60億中國建設銀行(下簡稱“建行”)H股。6月18日,建行H股收在6.48港元,這比行權價2.42港幣高出了2.68倍。半月內,美銀這筆投資獲得賬面收益243.6億港幣。
“如果僅從美國銀行的收益率角度來算,(建行)的確是‘賤賣’了,因為其收益率將遠遠超過市場平均水平。”針對因低于市場價行權引發的外資入股國有商業銀行“賤賣論”,建行首席財務官(CFO)龐秀生甫一落座便以玩笑口吻向本報記者“坦陳”。
6月13日下午,這位在建行供職28年有余、全程參與了改組上市的高管向本報記者披露了建行引資談判、首次公開發行(IPO)、行權三個階段定價的全部過程,用嚴密的邏輯、專業的財務分析和一系列數據,試圖還原歷史、解釋質疑。
“價格的形成都是在當時的環境下買賣雙方做出的判斷,是一個利益平衡點,不同的時空,得出的結論是不可比的。”龐秀生強調,不管是由當前二級市場價格,還是H股和A股上市之間的差價得出的“賤賣論”,都是在不同的時間點討論定價。
而隨著建行、招行等首批中國商業銀行走向國際資本市場,世界對中國銀行業也正在“重估”。中國農業銀行、國家開發銀行,這些等待國際戰略投資者“敲門”、進而海外上市的“新人”,當下如何定價才是“利益平衡點”?
也許,龐秀生介紹的經驗,會對找到這個平衡點有所啟示。
引資定價:雙方都能接受的判斷
《21世紀》:2004年建行開始引資談判的時候,為什么要以凈資產的1.15倍作為引進戰略投資者的定價呢?
龐秀生:在當時的市場環境下,這是買賣雙方都能接受的一個判斷,并且經過公開市場競爭。
因為發行價肯定比引資價要高。當時我們的財務顧問摩根士丹利一個專家說,發行價高限是凈資產的1.4倍(即市凈率PB),低限1.1倍,1.4倍的概率比1.1倍要小。我跟中金(編者注,承銷商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說,一定要賣到1.7倍,否則不上市。但我們心里還是沒底,當時心里比較有底氣的定價區間是1.3-1.6倍。
再看看我們引進戰略投資者的條件有多少。第一,必須是國際最出色的大銀行之一,愿意轉移技術和管理經驗;第二,必須是所付金額大,且所占股權比例少;第三,必須長期持有;第四,要排除利益沖突和關鍵業務競爭。還有一條,不參與定價,但上市當天必須買5億美元。
稍微有資本市場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每一條都要有價格折扣。交易的雙方都力求最大限度保證自己的利益,經過反復討價還價,折扣下來都能接受的價格就是1.15倍PB、1.16元。
當時我們找了20家國際機構,相當于市場公開競標發售,能滿足我們條件的、談下來的,這個價格最高。
《21世紀》:那時20家機構的報價是什么情況?
龐秀生:那些機構的報價模式是做小額股權投資,當時沒有超過5億美元的,低的才1億美元。然后要求拿我們一些未來發展潛力巨大的領域,如信用卡、私人理財等出來做合資公司,他們的算盤是,如果投資達不到要求,可以通過業務賺回來。他們對投資結果也沒有信心。
《21世紀》:除了1.15倍的市凈率,還有別的價格指標嗎?
龐秀生:現在大家認為我們定價只看凈資產一個指標,可能嗎?我們要綜合考慮信貸成本、中間業務收入、財務成本、利息收入、市盈率、股本回報率、資產收益率、資產質量等一系列財務指標來判斷。市凈率只是國際上通用的一個比較指標,用它可以給大家提供一個共同的語境。
《21世紀》:對這個定價,當時國內股東的反應如何?
龐秀生:即便是這個價格,我們另外三家發起人股東(上海寶鋼、國家電網和長江電力)在股東會上也對此有意見,質疑為什么只能匯金轉讓,而不讓他們賣。當時我很驚訝,這不是替你們著想嗎?當時他們對投資建行的前景一直心存疑慮,這個定價相當于投資不到一年的時間獲得16%收益率,它們不能不考慮(轉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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