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疲憊中感恩
先還錢還是先買房?這個問題曾經讓趙俊峰煩惱了很久。
趙俊峰2004年從武漢科技大學材料專業畢業,隨后進入湖南一家鋼鐵公司,月收入剛漲到3000元。兩年時間,窮苦出身的趙俊峰硬是攢下了5萬多元,該給銀行還錢了,可這時剛好有個機會——女朋友的單位集資建房,兩人如果湊在一起交夠10萬,一年后就能拿鑰匙了,到底是該先還錢還是先買房?趙俊峰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先還錢,房子的事情晚點再辦。
沒想到長沙的房價“嗖嗖嗖”地瘋漲,趙俊峰的工資是無論如何趕不上趟了,交往3年的女朋友一氣之下只身去了廣州,從此再無音訊。
“因為還貸我錯過了太多,但我從不后悔”。趙俊峰說是助學貸款讓自己從農村走進了城市。他至今記得,自己怯生生跨進大學校門的時候,是輔導員領著自己跑前跑后辦下了助學貸款;記得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是室友們隔三差五帶著他一起吃飯;記得那年寒假做勤工助學,在班主任家吃的那頓年夜餃子。“人要懂得感恩,每一個對我有過幫助的人,關愛我的社會,我都不會忘記。”
在大學里圓夢,在疲憊中感恩。父母親情成了寒門學子內心深處最柔弱的地方,輕輕的觸碰,常常是撕心的疼痛。
剛剛過去的春節,王飛冒著大雪趕回老家跟家人團聚了。為了還貸款,大學畢業兩年多沒回過家,剛剛還清債務的王飛如釋重負。大年初二,王飛眼瞅著父親到處找鞋子,最后拿出來的一雙皮鞋還是自己當年考上大學時大伯送的,因為破了幾處,畢業時托運順便捎了回來,而今已經被父親里里外外補了好幾層,那一刻,王飛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剛跑進自己房間,眼淚嘩啦啦就流下來了。
王飛說,每次跟同事出門,最怕看到的就是他們給家里寄營養品、衣服、當地的土特產之類的。而自己想得更多的還是:下雨了,家里的墻壁是不是在一層層地掉皮,是不是還要大盆小盆地接漏雨,什么時候有錢能翻修一下呢?
“十幾年寒窗,我們依然弱勢”
回了老家,王強最大的感觸就是,“大學生在鄉親們眼里的地位下降得太多了”。
10年前,王強考進縣一中,一起玩到大的鄰居王剛分數不夠只好進了交錢就能上的一所中專。
10年后的今天,王強和王剛同在一個城市打拼。
王強大學畢業進了一家科研院所,旱澇保收一個月2000元不到。
王剛7年前就來了,開始在一家汽車修理廠當學徒。山里孩子肯吃苦、嘴巴甜,有了學校的理論知識加實踐操作,王剛的技術很快在業內就小有名氣,被人高薪挖走,兩年前,更是自己開起了零配件修理廠,在市里買了大房子,舉家進了城,過年時嶄新的“奧迪”開回來晃暈了鄉親們的眼。
同學聚會,王剛才發現,這種情況還真不在少數,“現在農村孩子學習有了新榜樣”。
“從農村走向城市,我們唯一改變的是地理位置,不變的是貧民身份,十幾年寒窗,我們依然弱勢”。事業發展艱難,房價太高難以企及,王強的哀嘆道出了眾多貧困畢業生們的心聲。
在何亮租住的地下室,一共有40多間房,房東介紹,大概有30%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有幾個更是住了3年以上。“大學畢業幾年了還找不到好一點兒的工作,可能得回家種地了。”苦澀玩笑的背后是貧困生們從農村走向城市的嚴酷現實。
一位研究生在天涯網站“關天茶舍”所發的一個帖子曾引起空前強烈的反響:“隨著大學生就業愈加困難,村民對大學生的印象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我們由原來別人羨慕的對象變成了別人敬而遠之甚至是鄙夷的對象!其實村民的變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4年大學我們花了家里那么多的錢,把原來還算可以的家庭變得一貧如洗。更要命的是,畢業后還沒有好工作,甚至畢業就失業,在他們看來還不如高中畢業后就出去打工。”跟帖數以千計。
然而,面對“讀書無用論”抬頭的論調,全國人力資源權威專家、廈門大學人力資源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廖泉文在一次接受采訪時仍然認為,“上大學,只賺不賠”。廖泉文分析,大學生就業難、起薪低,這是不爭的現實,但是,你如果不受大學教育,你的就業就會更難、起薪就會更低。
武漢科技大學的孔波老師認為,事實上,“助學貸款”只是解決了貧困大學生在讀期間的短期經濟問題,并未從根本上緩解其生存的壓力與危機。解決因“就業難”引發“還貸難”問題的根本出路在于拓寬大學生就業渠道;同時,國家助學貸款的還貸機制有待改革,適當延長還貸期限,并按照畢業生的收入狀況來確定還貸的具體數額。收入較高者的每次還貸數額可相應提高,而收入較低者的每次還貸數額可相應減少,特殊情況者甚至可以減免。
多年來的學生工作經驗讓孔老師感覺到,貧困學生的讀書問題已經得到國家和社會的足夠重視,但是貧困學生的就業問題以及貧困學生的還貸問題同樣需要社會多一分關愛、多一分幫助。(為保護貧困生隱私,文中同學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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