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獨家調查中國文學期刊尷尬生存現(xiàn)狀,多數(shù)雜志生存都得依靠外部力量“供血”
《收獲》最新一期長篇專號收錄郭敬明的玄幻作品《臨界·爵跡》引發(fā)的爭議是可以預見的,這本由巴金創(chuàng)辦的文學期刊歷來是作家心目中的圣地。郭敬明此前已經成功登陸另一本權威文學期刊《人民文學》,其作品專號據(jù)稱導致當期雜志脫銷。但是,絕大多數(shù)文學期刊都有幾十萬元不等的缺口,下滑也是不爭的事實。
成功打造出商業(yè)寫作模式的郭敬明高調登陸中國旗幟性純文學期刊,引發(fā)的爭議并非限于郭敬明本身,而是純文學期刊目前尷尬的現(xiàn)狀,本報記者經過連續(xù)一周的深入調查采訪,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如果不向市場低頭,就只有死路一條。
1 現(xiàn)狀
發(fā)行多少最好別問
“ 成都大約有八、九百家期刊零售終端,一般性的文學期刊鋪貨率不過也就是4%。”一家成都期刊代理公司負責業(yè)務的王先生告訴記者。這并非是成都地區(qū)的個例,不久前,全國文學期刊主編2010年北京峰會召開,《人民文學》《當代》《十月》等近50家文學期刊的主編參加峰會。與會主編們談論文學期刊現(xiàn)狀時都大倒苦水。
廣東作家呂雷透露,目前我國期刊有9000多家,其中文學報刊、期刊占了約10%,目前生存狀態(tài)比較好的不到100家。而據(jù)記者了解,這些文學期刊中,真正上報攤的,不會超過10家。在這樣的情況下,發(fā)行量是文學期刊雜志主編不愿意談的話題,“你不能去問一個詩歌期刊的主編,他的雜志發(fā)行有多少冊,這就像問一個女人她的年齡一樣。”《星星》詩刊主編梁平這樣說。一位圈內人透露,“有些國家級的文學期刊,征訂數(shù)僅一兩千冊。”
對目前已經市場化的期刊雜志來說,單期5萬份是一個重要的數(shù)據(jù),達到這個數(shù)字,雜志就基本能保證不靠外力生存下去。對文學期刊而言,放眼全國,能達到這個數(shù)的除了《收獲》,也不過只有《小說月報》《十月》《當代》等數(shù)家文學期刊。絕大多數(shù)的文學期刊生存都得依靠外部力量“供血”。
2 曾經
上百萬冊不在話下
去查閱任何一本文學期刊的歷史,都會發(fā)現(xiàn),他們都曾紅火過。在上世紀80年代,一個市級的文學期刊都曾發(fā)行量輕松上10萬份。而像《人民文學》最高的時候達到140萬份。
曾在《鐘山》工作過的作家王干說,文學期刊在上世紀80年代非常紅火,“(文學期刊)在經過90年代的電視媒體的沖擊,被縮了一次水以后,到了2000年以后,又被網絡狠狠縮了一下水。”這個縮水的幅度,據(jù)《人民文學》主編李敬澤回憶,《人民文學》當時每年下滑的數(shù)目都是三五萬冊。而在詩歌類刊物方面,對比更為明顯,《星星》當時的單期發(fā)行超過20萬冊,而的《詩刊》的單期發(fā)行最高時更達到了74萬冊。
2000年前后,不少文學期刊試圖通過變革獲得新的發(fā)展,但失敗的占了很大一部分。《芙蓉》以年輕先鋒另類為主方向,但偽先鋒充斥,2002年年底宣告改革結束;《湖南文學》曾改為文化時尚雜志《母語》,但最終以停刊結束。成功的屈指可數(shù),《花溪》改變了純文學刊物的定位,成為一本青春時尚雜志,發(fā)行量很快沖到了30萬份。而另一家雜志《萌芽》則將讀者定位為青少年,并舉辦征文比賽,雜志在高峰時常常超過40萬份。
3 崛起新一代
辦雜志成青年作家的“錢途”
就在傳統(tǒng)文學期刊為能超過5萬份、10萬份而想盡各種辦法之時,以80后作家為主體的知名年輕作家卻認為做文學期刊是一份有前途和“錢途”的事情。郭敬明主編的《最小說》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單期發(fā)行就能達到50萬份,著實讓人驚訝。此外還有張悅然的《鯉》、蔡駿的《懸疑志》、明曉溪的《公主志》、郭妮的《火星少女》,而韓寒的《獨唱團》最近也將面市,這些以青春文學為主的文學雜志銷量不俗,基本都能保證每期10萬份以上的銷量。和《收獲》《人民文學》相比,雜志的主編都是極具人氣和市場號召力的作家,可以說都以個人為銷售品牌。這些年輕的作家辦的雜志沒有屬于某個協(xié)會,而是直接面對市場,如果沒有市場認可,也不可能有撥款,只有選擇退出市場。
4 當事人郭敬明
為何上《收獲》 自己沒考慮
這兩年國內的老牌傳統(tǒng)文學期間也在試圖改變。《人民文學》去年刊登了郭敬明的《小時代2.0》,來到今年,當最權威的《收獲》長篇專號收錄郭敬明玄幻作品《臨界·爵跡》讓很多人大呼“純文學雜志墮落了”。
但客觀地說,這并非是《收獲》的正刊,而是增刊。《收獲》雜志編輯部主任鐘明紅說,這次是郭敬明主動提的,他告訴《收獲》自己有個長篇小說即將完成,并詢問是否愿意刊登。“增刊要更加寬容。”鐘明紅這樣表述。
其實《收獲》在刊載小說的時候,也配發(fā)了兩則評論,復旦大學教授郜元寶就認為,《臨界·爵跡》小說語言臃腫,打斗情節(jié)描寫類似金庸、古龍,并無多高的藝術成就。這一點郭敬明本身也無法駁斥,他表示批評的地方的確是自己寫作中比較薄弱的,“在8月份推出單行本的時候,這些都會改掉。”但他巧妙地回避了作品發(fā)在《收獲》上,是否意味著文學期刊向市場低頭的推測。“雜志社為什么刊登我們的稿子,我們作為作者不會考慮這些。”
對外界的人來看,雜志和作者的解釋都不足以讓人信服,有人認為無論怎樣,這都反映了老牌文學刊物在市場壓力下作出了妥協(xié)。《人民文學》的邱華棟認為,文學期刊之所以愿意接納郭敬明,主要是顯示自身開放的姿態(tài)以及擴大讀者群。人民文學出版社社長潘凱雄甚至認為,一味地視市場為文學品質的天敵,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虛偽。
5 尷尬未來 惡性循環(huán) 低頭也難
《人民文學》去年刊登郭敬明的小說《小時代2.0》之后,當期雜志脫銷的新聞很快在媒體上轉載。據(jù)稱,購買該期雜志的主要是中學生。但這只是看起來很火,邱華棟此前就透露,其實那一期只比平時增印了七千份。
這次《收獲》刊登郭敬明的小說,支付的稿費是1.6萬元,這對郭敬明微不足道,但顯然郭敬明更在意通過《收獲》這個平臺來提升自己的認可層面。而對于雜志來說,《收獲》目前恐怕“收獲”的爭議超過銷量。據(jù)報道,《收獲》這次長篇專號,預訂數(shù)三萬冊,比去年同期低,目前也沒有看到有銷售火爆的報道出現(xiàn)。
很多文學雜志還通過活動來增加收入,比如推出某地的專號,通過當?shù)卣⑵髽I(yè)的買單來增收。一些報告文學,刊發(fā)歌頌企業(yè)領導事跡的文章,只需要交夠編輯費。
顯然這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如果通過這樣向市場低頭的方式辦雜志,文學期刊最終還是死路一條。但在另外一個層面,文學雜志也在進入惡性循環(huán)。對文學期刊這樣銷量有限的雜志,發(fā)行方往往要求支付一定的渠道費,比如成都地區(qū),如果一本文學期刊要打進市場,每年的渠道費就有2萬來元,而在發(fā)達地區(qū),費用還會更高。而一本暢銷的雜志,則無需支付這筆費用,顯然,本來就缺錢的文學雜志無力支付這筆費用,這也導致了想賣雜志沒法商談,想買雜志卻無處買的惡性循環(huán)。
對文學期刊來說,郭敬明無法改變他們的處境,他們不能抱殘守缺,而要銳意進取,如果他們還生活在以前的天空,那么天空將會越來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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