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舞普及教學舉步維艱
2001年,北京的風太大,金星把家搬到了上海。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她看不慣北京演出市場“靠關系、以拿贈票看演出為榮”的“臭毛病”。而盡管如今金星舞蹈團在國際上發展得很順利,在國內的演出,每年卻是連10場都很難保證。目標是“將舞蹈團辦成全中國最有價值舞蹈團”的金星惋惜:中國真正的演出市場還沒建立起來。小眾的現代舞環境就更惡劣了。
發展了21年的中國現代舞,至今教學普及依然舉步維艱。金星認為,那是因為“舞蹈業界在保護自己的勢力,不讓新的東西進來”。她的牢騷來了:“國家養了不少爛團,不出作品,就憑什么工程演一場,評個獎,拿了個終生職位就完事了。”至于解決方法,她說那只能從教育和管理體制開始,從觀念上去改變,仿效國際上“一流的芭蕾舞團都在跳現代作品,每個一流的舞蹈學院,都設有現代舞系”。與金星的信仰與執著相似的,是同樣為了獨立舞團“傾家蕩產”的舞者楊麗萍。兩人認識多年,彼此互相支持。金星說,楊麗萍創作的是民族民間工藝品,彼此風格不同,但都在一條船上。且四顧難見他人。
今年,金星舞蹈團的演出已經排到了2011年。在下周結束北京的演出后,2月26日,金星舞蹈團將作為國內首個舞團,參加澳大利亞的阿德萊德藝術節50周年的慶典,并做開幕演出。舞團將帶去2005年曾在北京上海演過的作品《迷魅上海》。
“閃電啊,把我變成女孩吧”
在多個訪談中,金星都自稱過“玻璃魚”,“特別透明,骨頭、肉都看得清清楚楚”。
從前的“他”、現在的“她”,又說自己的人生就是一部行為藝術作品:“作品”是一輩子的事情,創作和形成同時進行。
采訪時,電話里低沉的男聲,也在提醒著記者:電話那端受訪者的身份很獨特。
金星是位變性人。這位變性人同時是位舞蹈家。難免地,被吸引進劇場的觀眾,也包括了去看熱鬧的。
在舞臺上自由表達時的金星,對身體、力量的把握是無性別的。她也不否認困境的存在:“社會偏見、人們的不理解,都需要時間去證明”。
詩人于堅曾對金星說:“你是全中國心理最健康的人。”只是這位敢想敢為、不畏世俗的舞者,卻是從小成長在管教傳統的軍區大院里的“星兒”。
在1994年下定了決心走進香山醫院以前,獨自在紐約進修現代舞的中國少年,一邊在美國老師瑪瑞·路易斯等前輩的啟發下,體會藝術上的“感覺與形式”,一邊經歷著幾段令其對“自我”越來越澄清的戀情。
變性,這在旁人眼里是逆轉生理,在金星心里是讓隱藏的性別身份“恢復”過來。雖然6歲那年的金星,就曾獨自站到一場雷雨中默念過:“閃電啊,快把我變成女孩吧!”
但長大以后最初的認同,則是來自金星在得克薩斯州偶遇的一位牛仔。這位初戀情人,當年直指21歲的少年內心:“你是一個純粹的女孩。”
然后金星就真的成為了女人。
2004年,從巴黎演出結束返回上海的飛機上,金星邂逅了現在的德國丈夫漢斯。當時漢斯對那張東方女性的面孔一見鐘情,對金星展開猛烈攻勢之后,也對她的個性和生活方式欣賞有加。
今天,金星把隨自己搬到了上海居住的漢斯稱為“最好的后盾”,并坦然家里是“男主內女主外”。兩人還收養了三個中國孩子。既當母親又是舞者,金星感覺兩者是互補,而從不存在沖突:“做了母親,在舞臺上感覺更踏實了”。
在自傳里,金星寫過自己在婚前曾有過三個真心愛人,三人都是西方男人。
金星有點無奈:“中國男人的心理負擔太重了”。她有不少能成為好朋友的男士,但礙于對方家庭和生活環境的偏見,“雙方都很累,于是也就勉為其難了”。
對待戀愛、自我和對待現代舞的態度,在金星身上很一致———她以舞蹈團新作《圓》的編舞者陳凱為例:這位學財務出身的年輕人,到24歲才開始學舞。由此金星引申道:“現代舞的教育和傳統教育不一樣,并不是在炫耀肢體的功能,而是對所有人都敞開著大門。”
去年春天,法國影星朱麗葉·比諾什來華首演她的現代舞處女作,在上海時借用金星的工作室排練。盡管比諾什的舞功并不專業,但金星認為,現代舞是對演員肢體的挑戰,也是思想成熟的表現,“容不了絲毫的假,行不行一目了然”。金星感慨,中國大多數的女演員,只會走紅地毯而已。
本版采寫/本報記者 張璐詩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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