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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再蓋一個“腦殘”的戳
葉樂希還混跡在幾個殺馬特群里,金黃色的頭發披肩,劉海遮蓋著煙熏眼妝,涂黑色的口紅和指甲油。
她仍舊認同自己的殺馬特身份,但羅福興等一些昔日網紅的退出,讓她感覺“家族”這個概念越來越淡。
在殺馬特的QQ部落里,很多人貼了自己以前的照片,有人說,“年輕時的我們,誰沒‘殺’過。”頭像里的他們,已經不再“殺”,“都2017年了,誰還玩殺馬特。”
羅福興微博的封面上依然掛著日本視覺系明星的照片,黑暗的主頁背景下,火紅“葬”字和“地”字閃得人眼花。現實中,他身上殺馬特標簽正在暗淡,但“教父”的網絡身份他沒打算脫去,QQ空間里,殺馬特造型的照片他都留著,增補了一些現在短發的照片,作為一種記錄。
他看著現在網上的一些殺馬特孩子們拍的視頻,覺得像被圍觀的猴子,評論里依然用“腦殘”形容他們,他心里多少有點難過,“這么多年,從沒改變過。”
當他越來越少地出現在網絡上時,人們開始好奇,當年的殺馬特們現在是什么樣。于是,有媒體找上門,“一年能有五六家媒體來。”他想把自己剖開給別人看,“教父”的身份在他看來是一種代表性。
也有綜藝節目找到他,想讓他以昔日網紅的身份參加娛樂環節。曾經的朋友建議他去玩快手,“以你的名頭,光用‘殺馬特教父重出江湖’的噱頭,就夠火一把。”這些他都拒絕了。羅福興說,他不想給“教父”的標簽上再多蓋一個“腦殘”的戳。“誰知道他們會怎么剪,如果被剪成‘腦殘’樣,人們會說,看,創始人都是這樣,其他的成員還能好到哪。”
名他早就出過,那種被謾罵的出名方式他不想再有,“出名和好感度不一樣。”
他更愿意接一些嚴肅的訪談節目和紀錄片,哪怕沒有錢拿,他也珍惜這種機會。
以“視覺”沖擊大眾神經的方式在他心里早就已經成為過去式,現在的羅福興覺得,那都是表面的,大多數人不會去想他們為什么會這樣。
坐在網吧里接受采訪時,羅福興嘴里總會蹦出底層、中產階級、精英層這些概念,他抽著煙描述自己就是底層,“被中產階級嘲笑,他們無法嘲笑精英層,只能嘲笑我們獲得優越感。”
撐起一個家
截至八月,羅福興已經在深圳的坪地鎮逗留了4個多月,想盡快找一份美容美發的工作。
父親過世后,母親在東莞做保姆,妹妹讀書需要錢,他想賺點錢,撐起一直四分五裂的家。
他爸走得很快,從查出肝癌到離世不過5個月,那成了父子倆相處得最長久的時光。
病床上的父親已經出現肝腹水,肚子鼓得老高。兩次手術花了2萬塊,沒見起色,大夫告訴羅福興,沒救了。
從醫院回家,父親得了一個偏方,花了9000多塊錢買草藥,一頓一頓喝下了肚,“他說他不想死,死了更沒人管我們了。”
羅福興心想,活著你也沒管過我們。小時候父愛的缺失讓他一直對父親帶著恨,剛來深圳打工的時候,他因為工作和形象問題,和他爸大吵過一架,甚至舉著菜刀對著他。
草藥沒能治好父親的病。有天夜里,父親鼓著肚子和他說,干脆我去撞車,“這樣你能得到一筆賠償,拿著錢開你的理發店。”
羅福興聽完就愣住了,他第一次發覺父親心里有他,他忽閃著眼睛盡量沒讓眼淚流出來,懟回去一句,“快別造孽了。”父子倆就這么和解了。
羅福興一直在心里祈禱父親能活過中秋節,他們一家從沒有一起在這個節日團聚過。愿望沒有實現,去年7月,他看著父親艱難地睜著眼睛咽了氣,父子倆的手握在一起,像他3歲的時候,父親帶他去街頭散步時握得一樣緊。
父親死在家里的老屋里,那天正趕上下雨,屋里滴滴答答到處漏。當時的畫面成了羅福興的隱痛,隱痛又生出一個目標,他想快點打工賺錢,有了本錢,開個理發店。
他想蓋間房子,就蓋在老屋的旁邊,在山外還是山的老家,有母親和他的容身之所,“我不能再讓我的母親死在那間老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