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會社坐落在一條很有東京味道,卻不太起眼的小巷里。當社長嚴浩帶著嚴肅的表情走進會議室時,與那些西裝筆挺的日本公司社長沒什么兩樣。
一時間記者分不清他是EPS公司的某高層日本經理,還是傳說中的那位“留學生社長”。
不過他的普通話里,依然帶著一絲江蘇口音,讓人聽了覺得很親切。
EPS(EVER PROGRESS SYSTEM)公司從事的是臨床試驗業務(CRO,CONTRACT RESEARCH ORGANIZATION),實質是一種專業要求極高的外包服務,主要包括臨床試驗方案和病例報告表的設計和咨詢,臨床試驗監查工作,數據管理,統計分析以及統計分析報告的撰寫等等。
但是不同于律師或是會計師那樣的專業服務,EPS的目標市場很窄,主要集中在醫藥公司的臨床試驗,利潤卻很豐厚。
自1991創業以來,EPS公司一直發展很穩定,直至2001年在日本創業板(JASDAQ)上市(股票代碼EPS,JASDAQ)。
到目前為止,嚴浩設立的EPS已經集團化,母公司EPS株式會社負責有關CRO的全部業務。EPS旗下EPLink株式會社負責臨床試驗現場支援業務(SMO),CyberMedicalNet針對醫院的咨詢業務。往來軟件株式會社主要負責情報處理系統設計與咨詢。另外,EPS還在中國設立了上海日新醫藥發展有限公司主管在中國CRO的全部業務,以及在美國的PharmaLinkFHI,負責美國有關CRO的全部業務。
目前公司本部業績已經達到55億日元,員工522人。集團的業績則已經到達89億日元,員工達到992人。在整個EPS的業務中,CRO業務占了近七成的業務,而其它的SMO及非臨床業務則各占其余的一成半。
EPS的上市創造了兩項第一:日本第一家由中國留學生創立的上市公司;第二項第一是開創了一個行業:臨床試驗外包服務行業。現在這個行業非但得到了大發展,而且好幾家競爭對手也跟隨EPS上了市。根據6月8日的最新財務數據,EPS市值369億日元,嚴浩及其親屬控股55.67%,據此推算,嚴浩身價在205億日元左右,近2億美元身家。而且EPS的業務近些年的增長還高達40%,嚴浩的個人財富還在不斷增長。
創業
嚴浩并不認為自己的創業史有多驚逃詔地。似乎他是那種一路順風得讓人有些羨慕的人。
“我1981年就到日本了,是教育部公派的第二批本科留學生。七九級大學生,在國內只上了半年大學,培訓了一年日語。”
到日本的時候,嚴浩僅有十八九歲。作為公派留學生,他的求學生涯無疑比后來1980年代末東渡日本的大批中國留學生要輕松得多。最重要的是,因為早年就去到日本,很快就融入了日本社會,包括接受日本社會的文化、價值體系等等,這對他后來創業非常重要。
“那個時候很少有公派生,第一批只有一百人,而且分散在各個大學,從北海道到九州,每家大學只有二三個人,周圍都是日本同學,所以很快就融入他們了。”
剛去日本的時候,國家支付足額學費,另外還有七萬日元生活費。而且一開始不允許打工。所以,當時嚴浩的生活主要以校園為主,相當簡單。
四年以后的1984年,嚴浩本科畢業,恰逢中國改革起步。國內開始推出碩士研究生制度。教育部又征詢他們的意見,看他們是否愿意繼續留日讀碩士研究生。
嚴與他的大部分同學都選擇了繼續深造。但是嚴那個時候做了一個最重要的選擇:從原本的計算機系,轉去東京大學的醫學統計專業。這一選擇幾乎改寫了嚴的歷史。但當時轉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的導師轉去醫學系了,可以說很偶然的機會去讀了這個系。”嚴浩說。
嚴浩真正事業的起點就在讀醫學統計博士研究生的時候。“1980年代后期,日本的醫藥業發現,需要對藥物做醫學統計和臨床試驗,因為單純做基礎研究是不夠的,需要用數據來說話。但是當時日本醫學統計專業還很少。”
所以,當時有許多醫藥公司找到嚴浩的導師,然后導師就讓嚴浩及其同學以兼職的形式去做醫學統計項目。
很快嚴浩就發現,這是一個很好的市場,項目需求很足。僅僅靠做項目,嚴浩在讀書時一年的收入就達到了600萬日元,當時大約折合6萬美元左右。有了足夠而且穩定的收入,嚴浩索性放棄了獎學金。
一開始就與大的醫藥公司打交道,嚴與他們建立了良好的業務關系和彼此的信賴。由于他們提供的是高度專業性的服務,所以與大醫藥公司的工作關系很平等。
不久以后,嚴浩與他的一些同學們建立了一家公司。當時嚴浩也還只是“玩票”心態。“一開始創業的五個人,都是朋友,而且都是學生,公司也是松散型的,有點俱樂部性質,因為大家不一定要在這個公司里發展。”嚴浩說。
當時嚴浩也沒有準備好在日本長久發展。公司成立了三年,嚴浩的學籍都還一直在東京大學里保留著。
發展
嚴浩一直不認為創業有很大的挑戰。
創業資金方面,因為EPS公司業務與軟件本質是一樣的,接到項目,做好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多資金投入。而且醫藥公司會預支一部分經費,所以需要的資金根本就不多。
客戶方面,由于做學生時,就與日本大的醫藥公司建立了業務聯系,長期合作產生了彼此的信任。“我們首先從一流大公司拿到了項目,雖然項目不大,但建立了相互的信任。而因為這種信賴關系,我們起步的時候就很容易。如果貿然進入這個行業,大公司不會對你態度如此之好。”
現在統計業務僅占EPS公司業務的3%弱,但是當時卻是敲門磚,EPS公司就是憑借它發展起來的。統計比較專業,跟大公司很平等,高端切入比較方便。如果一開始做的是低層次的業務,再切入高層次的業務就比較困難。
EPS拿到的第一筆有突破性的大單,就是從日本厚生省藥劑疫學的大規模臨床研究。“我們也曾聽說,當時厚生省有過考慮,第一次把這樣的項目交給一個由中國人擔任社長的公司是否合適,但是后來我們還是拿到了厚生省的項目。
他們本身就是從事醫學項目的人,有著科學的嚴謹性,而不會考慮其它因素。”嚴浩說。
這個政府項目的取得,讓EPS一下子打響了品牌。以后,EPS陸續拿下了日本三共株式會社,大鵬藥品工業、武田藥品的項目訂單。公司業務走上了高速發展的道路。
嚴記憶中最深刻的,反而是公司建立初期的一個小故事。
當時EPS已經建立了兩年。因為公司業務成長,所以需要招聘人手。在報紙上登了招聘廣告以后,一下子來了八十多個日本人面試。面試以后,EPS有史以來第一次招了四名新員工。
“以前是不一樣的,因為都是自己人,而且大家一直都是同學和朋友,比較熟悉,所以根本沒有人叫你社長。”嚴浩笑著說。
但是新員工進社以后,嚴浩第一次聽到有人叫“嚴社長”,頓時覺得肩上有了沉沉的責任感。
“以前隨便什么時候發工資都行。但是現在說好25號發工資,拖到26號,員工就會有意見。所以開始覺得自己有責任了,要做一個經營者,要開始轉型。”
EPS做到第三年,就開始有一些公司的樣子。1997年到1998年,業務達到了十幾億日元規模。日本的新光證券公司找到EPS,最后將EPS保薦到日本創業板成功上市。
人才是最大的困難
嚴浩一直想不起公司這十年來的發展曾經遇上過大起大落的事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任何喜劇性的困難。但是,他也說,每逃詡會遇上很多的問題需要解決。
尤其是一些除了業務之外的事情。作為一個經營者,他也確實一直在學習。
“我們是做項目的公司。日本客戶是很挑剔的。與中國有點不同,項目取決于與個人的關系。日本人非常仔細。所以做項目很辛苦,在細節方面都要注意。每逃詡會出現這種情況:項目有危機,需要去救火。有時項目就只能免費做了,以表示賠罪的誠意。”
嚴浩認為,從創業的角度來說,他所遇到的最大問題是人才培養。
嚴說,日本確實是一個比較保守的社會。并非因為他是中國人,而是因為這個行業要求很高,是一個很嚴謹的行業。所以對于創業型企業,人才方面就會有些困難。以前人才都集中在大公司,這兩年有些改觀。但是嚴依然要在這個方面要下很大的功夫。而招聘日本專業人才并不是高工資就可以吸引過來的。
EPS從大公司挖來的人,有些人不喜歡EPS的文化。“對中國人社長來說,挑戰是有沒有本事帶起一批人。”日本人對公司的觀念要強得多,歸屬感要強得多。做一個公司,不僅是一份工作,而且是一個大家庭,人與公司之間的紐帶很強。
如果跟公司的高管不合拍,沒有歸屬感,他就不會工作下去。有些員工可能因為融不進公司,也會突然走掉。那么作為社長,嚴浩就得去想辦法補救,不讓公司運作上產生危機。
一個優勢是,嚴浩18歲就到日本了,所以比較融入日本社會,與普通日本人的隔閡較少。現在為止,EPS本部基本是日本員工,中國人只有十幾個人。
EPS公司上市的一個好處是,帶給公司一個好的知名度,而且現在這個行業已經有七八家公司上市了。所以在招聘以及客戶關系上有許多好處。包括公司的內部管理體系都有好處。
“我現在每天的任務還是培養人,每年都要進來100人,新人如何融進來,要花很多精力在上面。還有訪問公司的一百多家大客戶,調整業務架構什么的。”嚴浩說。
雖然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社長,但是他的心態依然很平和。他說,他不想像美國上市公司總裁那樣,整逃看著財務報表上的數字,而忘了公司的實際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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