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場突如其來的雪災，壓垮了“竹子之鄉”安徽省宣城市廣德縣的許多毛竹。如果不能及時賣掉，就意味著很多種竹的農民這季的收成就沒了。
專門收購毛竹從事竹制品初加工的陳志坤挽救了他們，中國農業銀行貸出的30萬元，使得他有能力收購了那些已被壓成次品的竹子。
在這之前，像陳志坤這樣的竹制品初加工戶，每年收購毛竹的季節都會面臨流動資金不足的難題。
不過，今年1月，陳志坤和其他10位農戶通過農行宣城分行在服務“三農”試點期間推出的“公司＋農戶”貸款業務，從農行貸了330萬元。
這一切得益于去年9月，農行制定的《農業銀行服務“三農”總體實施方案》，它開始在福建、湖南、吉林、四川、廣西、甘肅、重慶、安徽8省分行開展“三農”金融服務試點，探索服務“三農”與商業化運作結合的有效路徑。
按計劃，今年5月底，農行服務“三農”試點將結束，總結經驗后會適時在全國推廣。
農戶貸款突破是實質
8個省份中，安徽分行試點的一大突破是在農戶貸款方面取得了實質性進展。
安徽省分行行長顧正宇在接受《第一財經日報》采訪時說，“三農”有多方面的金融需求，其中，農戶和農村中小企業的貸款需求滿足難度最大。在專業銀行時期，農戶貸款是農行的重要業務，隨著農行向商業銀行轉軌，以及由于歷史上發放的農戶貸款積累成數額巨大的不良貸款等因素，安徽分行近年來一直對農戶貸款持謹慎態度。
顧正宇說，這次試點中，安徽宣城和六安分行嘗試通過“公司＋農戶”和多戶聯保的方式向農戶發放貸款，試點以來共發放農戶貸款6480萬元，涉及農戶129戶。
安徽廣德縣桃州鎮的養雞戶吳天富就是農行“公司＋農戶”的客戶，由和威公司擔保從農行貸了50萬元，利用這筆資金，他的養雞場的面積從原來的3000平方米擴大到了1萬平方米，“一年算下來，今年的純利潤能由原來的10萬增加到50萬元”。
福建分行試點以來也在創新農戶貸款方面想了很多辦法。泉州分行行長黃斌說，該行開辦了林權抵押和飼養的動物抵押貸款，擴大了有效抵押物的范圍。三明分行已經向93戶林農和9戶企業發放森林資源資產抵押貸款2.63億元，其中農戶貸款余額占65%。三明分行副行長李枝勇說，為解決農戶缺乏有效擔保的問題，該行協助組建了6家由農民全額出資、為農民提供擔保的擔保公司，目前貸款余額3486.3萬元，涉及農戶1650戶。
數據顯示，試點行的涉農貸款均有明顯增長。截至4月末，福建泉州分行涉農貸款余額164.69億元，占全部貸款的62.74％，試點以來新增涉農貸款29.16億元，占全部新增貸款的131.71％；福建三明分行涉農貸款余額49.39億元，占全部貸款的58.4％，試點以來新增涉農貸款5.3608億元；安徽省宣城和六安分行的11家試點縣支行4月末貸款余額41.57億元，較試點前增加5.18億元，今年前4個月，累計發放貸款14.75億元，占宣城和六安分行統計累放額的64.07％。
根據《總體實施方案》確定的目標，從2008年開始，農行縣域機構的增量存貸比要高于全行平均水平，“三農”貸款增長速度要高于全行平均水平，縣域增量貸款占全行增量貸款的比重在50%以上；到2010年，對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和基地的服務覆蓋面將達到50%以上，對農戶的服務覆蓋面達到30%以上。
風險防范證明可行
不過，在很多老農行人心里，提起涉農貸款還是心有余悸。早些年，這部分業務給農行帶來大量至今尚未消化掉的不良貸款。如今再次“服務三農”的定位，不免有人擔心又回到原來的老路上。
但是，李枝勇認為，從市場定位看農行服務“三農”，決不能重走過去粗放經營、大包大攬的老路；而應結合農村特色產業和資源優勢做“新三農”、“大三農”，要從傳統落后的農業簡單再生產中退出，支持集中連片、管理成本低、規模效益顯著的特色農業產業化項目。
農行泉州分行六層電梯的對面墻上，掛著一幅特別繪制的“作戰地圖”：紅、黃、紫、藍、綠、暗黃6種顏色將泉州市分成中心城區產業帶、城鄉結合部產業帶、經濟強鎮產業帶、濱海藍色產業帶、山區綠色產業帶和邊貿特色經濟產業帶六大經濟板塊。這就是該行試點以來編制的《服務“三農”金融生態圖》。
黃斌告訴《第一財經日報》，泉州分行就是“按照這張‘作戰地圖’按圖索驥”，結合各個區域的經濟特色、物產資源、經濟支柱產業開展業務。他說，“三農”業務情況復雜，必須結合當地的自然資源稟賦去做。
市場導向也是安徽分行開展“三農”試點的基點。顧正宇介紹，宣城家禽養殖業比較發達，因此農行以國家級農業產業化龍頭企業和威公司為依托開展業務，“下一步將把縣域工業園區作為服務‘三農’平臺”。
在介入龍頭企業的同時，試點行還通過創新擔保抵押來轉移農戶貸款的風險。采訪中發現，“公司＋農戶”是福建和安徽分行試點中較多推行的模式。
“對于農行來說，通過這種模式發放的農戶貸款基本沒有風險，因為貸款農戶名單由公司提供，而且公司會對養殖戶的生產過程負責。”和威公司的總經理余弟清說。試點中，和威公司從與其合作的農戶中選了63戶作為首批擔保對象。
明德竹業制品有限公司為11戶竹制品初加工農戶提供擔保，該公司總經理王明德說是選“做得好、為人實在的農戶”。
專門的風險補償機制也非常重要。農行安徽廣德縣支行行長宋志明告訴本報，在和威公司提供擔保的“公司＋農戶”模式中，和威公司從農戶每個養殖周期的經營利潤中按照20％的比例提取風險保證金，等農戶貸款本息歸還后，再將風險保證金歸還農戶。
由于擔心貸款被農戶挪作他用導致風險，宣城分行設計了“信貸資金封閉體系”。宋志明說，和威公司擔保的農戶的貸款只能用于買公司的苗雞、飼料、藥品，貸款直接到農戶銀行卡上，農戶只能通過POS機辦理轉賬結算，而不能提取現金，和威公司支付的收購款也是直接存入農戶銀行卡用于還貸。
據介紹，為防范“三農”業務的信用風險和操作風險，農行總行將組建負責突擊檢查的“飛檢隊”、明察暗訪的“神秘人隊伍”、整體接管全面審計的“整體移位隊伍”、對各級行領導班子的“巡視隊伍”和審計特派辦隊伍等五支監督檢查隊伍。
試點不足一年，其間發放的“三農”貸款的風險尚未顯現。宋志明說，如果試點證明風險可控，下一步“公司＋農戶”模式將擴大范圍。
人才短缺成瓶頸
面對“縣域增量貸款占全行增量貸款的比重在50%以上”的目標，顧正宇說“完成任務不輕松”，因為“三農”和縣域業務需要大量的客戶經理，維護客戶、做調查需要付出的心血、時間、成本和人力資源很大，而現在安徽分行最缺的就是“柜員、客戶經理和風險經理三支隊伍”。
顧正宇粗略估算了安徽分行客戶經理的缺口：縣域500個網點，如果每個網點安排2位服務“三農”的客戶經理，共需要1000位客戶經理，現在包括網點負責人兼任的客戶經理大概有500位，而服務“三農”的專職客戶經理僅有200位，“缺口非常大”。
福建分行試點中也面臨類似問題。李枝勇說，試點開始后人員沒有增加，但事情增加很多，“工作量非常大”。湖南分行在試點匯報材料中也指出，人員硬缺口是目前的瓶頸問題，根據“三農”業務的需要和內控管理的要求，僅湖南永州分行就需要增加150人。
其實，農行有龐大的員工隊伍，目前在崗員工有45萬人，人員總量是工行、中行、建行平均水平的1.69倍，而且在縣及縣以下機構工作的員工有22萬人，占員工總數的49%。
柜員、客戶經理和風險經理的缺口是否可以通過內部調整彌補呢？宋志明認為，內部人員調整不能解決所有缺口，縣域支行問題的關鍵是人員結構不合理，多年沒有進新員工，平均年齡在40歲左右，而且已經把縣域支行一些好的柜員充實到專業客戶經理隊伍中了，“希望能增加一部分中專、大專畢業生充實柜員”。
對此，農行行長項俊波去年10月在面向“三農”金融服務試點工作推進會上就指出，農行人員總量過剩和結構性短缺的矛盾非常突出。農行已經制定了“三到五年內招錄縣域當地生源大學畢業生1萬名”的計劃，但項俊波認為全靠外部招聘解決問題并不現實，更重要的是通過轉崗培訓，盤活縣域支行人力資源存量，將2萬名清收人員和機關富余員工充實到業務一線緊缺崗位。
“如果柜員、客戶經理和風險經理三支隊伍有了，再加上農行的制度安排、科技系統，服務‘三農’應該沒有問題。”顧正宇說。
在充實人員未能馬上到位的情況下，泉州分行嘗試通過自助機具和銀行卡擴大服務半徑。惠嶼島是泉州唯一的海島行政村，自清朝以來島上沒有任何金融機構，海島農民一直都是坐船上岸去找金融機構。去年11月，農行泉州分行在島上安裝了自助機具，并通過金博士理財卡向20戶農民發放了五戶聯保的自助可循環貸款，農民在獲得授信額度后可以通過自助機辦理存貸和結算。
黃斌說，這種方式投入不多，風險也能控制，效益很好，如果鋪設網點，成本太大，“還沒辦就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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