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在校園內擺攤賣舊教材(方世璞/攝)
3年前,《市場報》記者關注教材改革問題時,那一年全國有40多個教育廳局長因教材問題落馬;3年后的今天,全國因教材問題落馬的各類教育官員涉案數額越來越大,涉身“窩案”的官員越來越多。“要發財,印教材”——大中小學教材的暴利現象,已經成為全社會都知曉的“秘密”。
“同學們,大家起來,快來賣教材,所有的舊教材統統甩賣!看吧!看吧!向舊教材要錢的日子已經到來!”這是《市場報》記者近日在校園里聽到的一首詼諧、幽默的“新詞老調”。這幾天,正是全國各地高校學生在校園里擺攤甩賣舊教材的日子。《市場報》記者在東北幾所大學的校園里采訪時看到,同學們的賣書地攤排滿了校園的街道。狂熱的舊教材甩賣活動在校園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舊教材市場,市場主角是那些無奈的學生,而實際上真正從教材市場上獲取暴利的是那些不見面的教材出版商、教材經銷商等特殊利益群體。
90%出版社打教材主意
70%至90%利潤靠教材發行
一位業內人士透露,一本教材富裕幾幫人。教材出版是黃金產業。有正當需求,有政策優惠,又有市場壟斷,不愁賣不出,只憂沒有“路”。他透露,一本教材的出版與發行背后往往有幾幫利益方都得到收益。今年你少得了,明年讓你多得一些,彼此照應,心照不宣,反正賺的是學生的錢。
這些年,面對教材的暴利空間,許多逐利之徒紛紛染指。教材出版與公路建設、醫藥銷售等領域一樣,已經成為另類“高危行業”,明扣、暗扣、折扣等灰色利潤讓一些高官紛紛落馬。這幾年,全社會都在聲討教育亂收費問題,國家有關制止教育亂收費的領導講話、法規文件陸續出臺,但教材暴利問題并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靠教材發大財”的利益集團依然我行我素,財源不斷。經年歷月、遙遙無期的教材管理改革,客觀上延續了“靠教材發大財”的利益集團牟取暴利的時間和空間。
據記者了解,我國有2000多萬大中專在校生,還有1.8億中小學生,以及各類院校教師近2000萬人。有數字顯示,國家每年發行的學生教材、教師教學用書的數量驚人,每年僅中小學課本就有1萬多種、80多億冊的份量,將近430多億元的市場銷售額。有人透露,全國500多家出版社,有90%以上的出版社都在打教材的主意,全國圖書發行部門70%至90%的利潤要靠教材發行來維系。
令人生疑的是,當全社會都反映教材貴、很多學生因為拿不出昂貴的教材費而輟學的時候,教材出版壟斷行業卻一直在享受國家的政策優惠:國家財政部門從上世紀起,一直對大中小學課本出版環節的稅收,采取先征后退的政策,予以扶持。但是,壟斷行業的超額利潤,抵消了國家對廣大受教育對象的政策呵護。有識之士指出,“教材價格過高”的現象激化了社會矛盾,解決這個問題的難點是徹底打破行業壟斷,打開市場“暗點”,降低教材出版發行行業的超額利潤,才能從根本上降低教材價格,讓廣大的老百姓都享受到公平、公正、公開的國民教育優惠。
同性戀書籍成指定教材
學校是壟斷市場
教材是唐僧肉,誰有權利誰就可以享用。教材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資源,啟動這筆財富的奧妙就是權力和壟斷。在一些學校,教材買賣儼然已成壟斷市場。在國家規定的教材之外,一些人打著種種冠冕堂皇的旗號,層層行賄,把一些“規外之書”列入“規定用書”名目,向學生硬性攤派。把發行好處塞給學校,把經濟負擔加在家長的肩膀上,把這些“多半無用的書”塞進了學生們碩大的書包里。
我國教材供應渠道一直是國家統一編寫、地區(院校)編印、地區分印相結合的多層壟斷體制。不可否認的是,利益瓜分方已經把這種壟斷體制撕裂成一道道口子。大到一些地區的教材收益可以被當地的教材管理方、關聯方、出版方、使用方等分層瓜分,小到一些學校的教材收益可以被學校的管理者和教職員工最后瓜分。
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
一些學校強令學生購買本校的指定教材,凡不買教材的學生,成績要有說法。一位師范院校的教師指定他的學生購買教材,否則不能通過課程考試。學生們買到“指定教材”后,才發現這是一本同課程根本無關的研究同性戀問題的書籍,只不過作者是這位講課教師。一些地方的教育部門利用小升中、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學等機會,在規定教材之外,挖空心思地編寫所謂“重點輔助教材”、“學習指導教材”、“教材教學參考”、“教材出題參考”,硬性、高價攤派給學生,以賺取高額收益。今年,大連市的“初中升高中”考試前就出了一種“重點復習”之類的輔導教材。出版者利用電視、報紙、電臺做廣告,幾句“全市中考考試指定”之類的宣傳用語,就已經賺足了十多萬不知情的家長們的銀子。
時下,“要發財,出教材”之風,已經從校園蔓延到社會,道德教育要出教材,法制教育要出教材,廉政教育要出教材,職業培訓要出教材,職稱考試要出教材,尋找職業要出教材……教材紛起,名目繁多,奇思妙想,千變萬化,潛規則卻難以突破,有了權力和壟斷,教材就能生財。
祖孫三代同用試用教材
教材暴利壟斷驚人
“這真是一個怪現象:我上小學的時候,教材就印上‘試用教材’幾個字;后來,我兒子上小學,教材上還印著‘試用教材’幾個字;如今,我孫子上了小學,他的教材上還印著‘試用教材’幾個字。幾十年都在用‘試用教材’,想著法兒印新書,這不是浪費嗎?”一位做了爺爺的家長憤怒地質問教材浪費問題。年年印教材,年年新教材,問題的焦點還是利益問題。一位業內人士道出了天機:除了少數內容更換的原因之外,教材不固定,讓壟斷利益集團得到了恒久不絕的暴利渠道。“要是教材循環使用,我們教材出版發行的人吃什么?”他透露,一本教材的成本最多僅占1/3,余下的2/3都是利潤,大都用來打理和應對各種發行好處費、關系費、人頭費。
記者注意到,壟斷教材的出版發行體系,為某些利益群體提供暴利的同時,也給國家自然資源造成了巨大的浪費。
一位文化工作者告訴記者,美國學生的教材是循環使用的,一本教材8個學生使用,一本教材的平均使用壽命5年。德國學生的教材也是循環使用的,為了便于教材的循環使用,學生教材的所有權屬于校方。中國是個自然資源缺乏的國家,中國的森林資源嚴重缺乏,中國的教材印刷每年都要消耗巨大的森林資源,這是一個巨大的浪費。
中國有2億多大中小學生,一個學生一年至少要使用10冊教材,有人估算全國一年要印20億冊教材(實際上是80億冊)計算,生產這些教材的紙張要耗費300萬畝木材、5.28億噸淡水和600多萬噸的燃料。教材貴、學費貴的另一面是教材浪費驚人,教材壟斷暴利驚人。
40多個教育廳長落馬
利潤從灰色渠道流走
3年前,《市場報》記者關注教材改革問題時,那一年全國有40多個教育廳局長因教材問題落馬;3年后的今天,全國因教材問題落馬的各類教育官員涉案數額越來越大,涉身“窩案”的官員越來越多。河南省教育廳一大群副廳級官員涉嫌教材受賄等問題,涉案金額在數千萬元以上。據知情人說,類似的“吃教材”的蛀蟲,各地都有,查出來就是一個個“窩案”、集團案。
據教材知情人透露,一本教材的利潤大都從灰色渠道流走了,教材問題涉及國家教育、出版管理機構的運行機制,關系到教育部門、發行機構、出版企業、發行部門等諸多環節,水深流急,泥沙俱下,切不可看輕了這個問題的復雜性。
一些知情人透露,我國的教材出版發行體制改革,要觸動國家教育主管部門和出版管理部門和相關利益集團縱橫交錯的利益,這也是教材改革進展不暢的原因所在。
目前,國家教材出版發行體制改革還在繼續。相關部門負責人稱,國家教材出版發行體制改革關系到千家萬戶,關系到千千萬萬學生和家長的利益,關系到我國教育事業的健康發展,是一項關乎和諧社會建設的“普惠”工程。
一些學生和家長呼吁,國家應制定教材出版、發行管理法,把教材納入法制化、規范化管理體系之中,維護教育產業的健康、穩定、可持續發展局面。(方世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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