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聯宣布正式承認中國共產黨政權,無異于是給蔣介石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蔣介石憂慮地說:“俄帝之承認共黨偽政權,實乃既定之事,且為必有之事;而其所以如此急速,蓋以我在聯大控俄案通過,彼乃不能不出此一著,以作為報復之行動耳。今后俄帝必與共黨訂立軍事同盟,助共黨建立空軍與海軍,則我為勢更劣,處境更艱,此為最大之顧慮。”
這一天,下野八個多月的蔣介石在園子里踱著方步,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雖然剛才留聲機中共產黨新聞稱他為“蔣賊介石”,使他聽了非常生氣,用蔣介石之罵“娘希匹、娘希匹”罵著共產黨,罵著毛澤東,以解心中之恨。
其實,蔣介石此時也知道,對于如日之升的共產黨、毛澤東,已是無可奈何;對北京共產黨政權的成立,也只能聽之任之。目前,惟一要做的事情,是盡快復職就任總統,依靠廣州或臺灣,與共產黨、解放軍一決高下。可是代總統李宗仁就是不交權,把個蔣介石氣得肺都要炸了。
更讓蔣介石不可思議的是,李宗仁竟然還以代總統名義,當面數落蔣介石的過錯。窩里斗使得蔣介石內外交困,心力交瘁。
那還是9月中旬的一天,國民黨面臨全國軍事大潰敗,廣東全境失守已經成為定局。自代行總統以來,李宗仁在部署長江、西南防務上,由于蔣介石暗中指揮控制軍隊,導致部署屢遭失敗。李宗仁早就積了一肚子的火,要找蔣介石好好對質一番,以抒胸中的積憤。
“今天我是以國家元首的地位來對你談話。”李宗仁一開口就擲地有聲,蔣介石頓感來者不善。
李宗仁接著說:“因為國事已至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得不暢所欲言。你過去每把事弄糟后,便把責任和過失推到別人身上,例如東北剿共的失敗,徐蚌會戰的全軍覆沒,你說是軍隊不聽你指揮;又如發行金元券,引起全國經濟恐慌,人民破產,自殺成群,你不反躬自省,反責備人民不擁護你的經濟政策;再如你縱容特務,濫捕學生及愛國人士,引起輿論指責,你不自疚,反說是本黨同志不聽你的話使然……凡此種種,真不勝枚舉!”
李宗仁歷數蔣介石在政治上造成的過失,說:“你主政二十年,貪贓枉法之風甚于北洋政府時代。輿論曾譏評我們為‘軍事北伐,政治南伐’。其實,這種評語尚是恕辭,因為北洋官僚政客對輿論抨擊尚有所畏忌,而我國民政府則以革命旗幟為護符,凡譏評時政的,即誣為‘反動分子’,以致人人鉗口,不敢因片言惹禍。你對此情形竟亦熟視無睹,明知故縱!”
“記得在南京時,魏德邁特使曾在國府餞行席上痛詆中國官員貪污無能。他以一個外國官員公開侮辱我政府,實在不成體統,當時與會眾人中,竟有當場掉淚的,不知你亦有所聞否?究作何感想?”
李宗仁歷數蔣介石在他代行總統后進行幕后掣肘的情形,說:“你此番已是第三次引退,你當時曾對張治中、居正、閻錫山、吳忠信各人一再聲明,五年之內決不過問政治。此話無非暗示我可放手去做,改弦更張,不受你的牽制。但事實上,你所作所為卻完全相反,不僅在溪口架設七座無線電臺,擅自指揮軍隊,而且密令京滬衛戍司令湯恩伯親至杭州逮捕浙江省主席陳儀,并擅自派人接替。后到臺灣,又命湯恩伯到福建挾持福建省主席朱紹良離閩,并擅自派湯代理福建省政府主席兼綏靖主任。凡此皆屬自毀諾言、目無政府的荒唐行為!”
然后又數說蔣介石用人不當,并舉例說:“像湯恩伯這樣暴戾和任性的人,你也倚為心腹,能不壞事!”
蔣介石默坐著聽李宗仁歷數其過失時,面色極為尷尬。當李宗仁有所責問時,蔣介石只是唔唔喏喏,訥訥不能出口。
李宗仁見蔣介石低頭靜聽如此嚴厲的詰責尚能容忍,而沒有咆哮和反唇置辯,遂不再多說,起身告辭。蔣介石一直把李宗仁送到樓下,看著李宗仁登車而去。
忍了又忍,反身上樓的蔣介石氣得面色鐵青,咆哮道:“娘希匹,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李宗仁是個什么東西,也來教訓我,我叫你立刻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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