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勤:與中原的聯(lián)系古已有之
(李學勤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所長,現(xiàn)任夏商周斷代工程專家組組長、首席科學家,清華大學教授)
我在論文《論繁蜀巢與西周早期的南方經(jīng)營》中,利用出土的商周文字資料,輔以相應的文獻,證明過古蜀、古巢、古繁等親鄰之國與中原商、周之國的一些聯(lián)系,證明三星堆所在區(qū)域應該是三千多年前古繁、蜀、巢其中的一部分。
對于所謂蜀人的“蠶叢”、“魚鳧”之國,在正統(tǒng)的文獻典籍中少有記錄,但在《華陽國志》以及《蜀王本紀》(該書雖散佚,但還殘存一些片段)等文獻中依然存在。要說明的是,這類文獻,久被懷疑子虛烏有,甚至在金沙遺址玉石器出土之后,還沒人相信當?shù)赜小度A陽國志》、《蜀王本紀》所記載的久遠文明,由此看來,古代歷史文化還有許多未知的奧蘊,有待我們通過科學的工作來探討揭示。
至于你所問及的三星堆出土這么豐富、奇異的青銅器,突兀不突兀的問題,我的回答是,很新鮮,但一點也不突兀。毋庸置疑,三星堆的青銅文明是發(fā)達的文明,中原殷商的青銅文明更是發(fā)達的文明,二者一定對四周有輻射、交合、影響的相互作用,如前所述,三星堆一帶跟中原的商周文化,或者跟較早的新石器晚期文化都有聯(lián)系(例如陶器及其紋飾,例如青銅罍的多量出土);另一方面,三星堆以及金沙出土大量的牙璋,在南方絲綢之路的一些點上都有發(fā)掘,南方絲綢之路目前還在探索研究之中,初步的考古已經(jīng)開始印證了三星堆和金沙同外界的聯(lián)系。要把三星堆和金沙遺址出土資料納入到歐亞大陸歷史的整體研究之中,才是科學的。
朱鳳瀚:深化了蜀文化的研究
(朱鳳瀚曾任中國歷史博物館館長,現(xiàn)任中國國家博物館常務副館長,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三星堆出土發(fā)掘是20多年前的事情了,加之后來金沙遺址的發(fā)現(xiàn),關于蜀文化的研究內(nèi)容就更加深化了,人們的認識也在深化,人們對不同文化類型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先說不同。三星堆文化在很多方面和中原的殷商有差異,比如大量出土的青銅人像和面具,在同時期的中原就缺少人像,有的話也有差別,如眉骨、眼部、鼻部等,而且銅像的服飾,也與湖南出土的同時期人像的服飾有很大差別,這都耐人尋味。這里就應該提出疑問:蜀地早期的族群、文化是不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這個樣子?從現(xiàn)有的出土和發(fā)掘來看,我們的了解還是不夠的,當然就不可以排除有其他來源的存在。
再說同,同中有異。談到三星堆文化和中原同時期文化的聯(lián)系,首先就要說到兩個坑出土的青銅尊、罍,它們的造型、紋飾當然以殷墟文化為主,同時又摻入自己的一些特點,這就暗含著兩種可能:一是三星堆族群接受了傳入的殷商技術;一是殷商的某些青銅大工匠不知何因,或避禍而舉家遷徙,或作為戰(zhàn)俘,來到三星堆,他們憑借著青銅方面的技能,為師授徒,又按照三星堆人的想法和習慣,造出了這樣的尊和罍。考古學實踐證明,不只三星堆,在長江流域,在湖南、陜西漢中的城固等地出土的尊、罍居多,都有殷商的風格同時又具備自己的特色,這就說明當時南方各地區(qū),在殷商文化強大輻射的作用下,都普遍吸收了殷商文明,但并非全盤接受,同時又融入一些自己的文化元素。兩個坑出這么多東西,是不是用于祭祀然后埋藏?我們知道,過去的祭法是要用牲、用玉,并不毀壞,祭禮結束才埋藏;但這兩個坑所出的,主要是青銅禮器和人像,固然我們不排除當時的蜀人有這樣的禮儀,但從遭到破壞的程度看,很像是被毀了的東西,很可能是亡國之前的大規(guī)模毀壞然后埋藏,而不應該是所謂的“祭祀坑”,當然這樣的說法需要考古學實踐來證明。
本報記者 王 宇/文 韓墨/圖 深圳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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