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娶新娘
1941年春天那個悶熱的晚上,當謝晉提著一只舊皮箱,悄然離開上海同孚路那幢灰色的石庫門至今,已經整整4年過去了。4年前,上海還處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現在,日本人投降了,和平了,該是回去與父母和兄弟姐妹們團聚的時候了。
謝晉是個急性子,心里想干什么事,巴不得馬上就辦成,當他把這個想法與徐大雯一說,徐大雯也贊同。
1946年3月的一天,謝晉告別了中央青年劇社的老師和同學們,登上了從重慶開往上海方向的小火輪。徐大雯則懷著戀戀不舍的心情在碼頭上與謝晉道別,她暫時還不能跟謝晉同赴上海,因為她高中尚未畢業,她還得在重慶留一段時間。因此,對于徐大雯來說,除了與戀人分別時的戀戀不舍外,她的內心深處還隱含著一種更為復雜的心情:重慶與上海遠隔千里,謝晉此次一去,會不會變心呢?再說他們又尚未結婚,就說謝晉對她一片忠心,那么他的家庭呢?1943年,當“下江人”謝晉與“上江人”的她相好的消息在江安小城傳開以后,不就在她的家庭中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嗎?現在,當一個外地破落地主的女兒要嫁給一個名門望族出身的謝家公子的時候,那個家庭,是否會友好地接納她呢?
小火輪在徐大雯癡癡呆想的時候,漸漸地離開了碼頭,因為加大了馬力,從輪船的煙囪中噴出了一股股濃濃的黑煙,徐大雯固執地站在碼頭上,透過濃重的煙霧,她看到有一張她熟悉的面容在她的視線中遠去了,模糊了。
后來,她在一次記者采訪時,曾談到了這一段難忘的經歷,她說:“抗戰勝利后,謝晉先是乘船,后來又經川塞公路,到寶雞,由于車少人多,他只好買黃牛票,到了徐州,再轉到上海,回到家時,身上長滿了虱子。到了上海,謝晉開始時頗有一番雄心壯志,自己籌款組織了劇社,聘請了上海舞臺上的一些明星來演《郁雷》,可是由于沒有后臺靠山,也沒有聲望經驗,不久就破產。1946年夏天,我如期在重慶文德女中畢業,謝晉特地從上海趕來重慶,把我接到上海。他告訴我辦劇社失敗的情況,問我怎么辦?對此我倒無所謂,一個23歲的青年,赤手空拳要在上海灘闖出一條路來談何容易,而我關心的是他有沒有變心,在上海有沒有‘原配夫人’。因為抗戰時期,‘下江人’到了重慶后,隱瞞原來的婚姻,讓我們‘上江人’做小老婆的確實很多,抗戰一勝利,這些問題都開始暴露了,我母親只有我一個女兒,她也對此放心不下。到了上海后,我見謝晉確實真心實意地只愛我一個,早就做好了明媒正娶的準備,我也總算沒有白愛他一場,覺得感情有了寄托。”
1947年的一個良辰吉日,兩位歷經磨難的年輕人的婚禮終于在上海隆重舉行,前來參加婚禮的人很多,除了親友,還有謝晉少年時的一些同學和朋友,大家多年不見,分別的時候還是孩子,而現在都已長大成人了,大家回憶往事,自然要感慨一番。德高望重的劇作家洪深當了新郎新娘的證婚人。因母親陳振美的堅持,婚禮既采用了新派的方式,比如擁抱、接吻,也沿襲了老派的做法,如拜天地、喝交杯酒等??傊槎Y辦得熱熱鬧鬧,歡歡喜喜。
摘自《大師謝晉》 顧志坤著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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