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統計局總經濟師姚景源
三聯生活周刊的副總編輯李鴻谷
視頻連線經濟學博士馬紅漫
李小萌：你好觀眾朋友，歡迎來到正在直播的《新聞會客廳》。今天上午十點，國家統計局公布了2009年1月居民消費價格指數，也就是CPI指數是1.0%，這也創下了2006年8月至今最新的一個低點。今天我們就請到國家統計局總經濟師姚景源先生來和我們共同通過理解CPI，來理解我們當下的生活，以及未來的生活會發生什么樣的變化，歡迎您姚總，同時在場外我們也請到兩位經濟領域的專業人士會提出他們的觀點，帶出他們的聲音。 而坐在姚總旁邊的是三聯生活周刊的副總編輯李鴻谷先生，今天請您來，我知道您對經濟其實涉獵也很多，但是你今天的任務是最普通人的角度，最普通人的觀點來觀察和提問好嗎？
李鴻谷：行。
李小萌：姚總，首先要問您，每一次當CPI調查統計過程當中，作為總經濟師，您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姚景源：我的工作就是來分析這些數據，然后把數據變成文字，就是解讀這些數字。
李小萌：包括到媒體上，像今天來跟大家做進一步的解讀。那像這一次一月份1.0%的這樣一個數字出來之后，有很多人說跟預期的不一樣，有的人說比預期的高，有的人說比預期的低，對您來說有沒有超出預期這個問題？
姚景源：我覺得1.0%應當是符合絕大多數人的預期，因為我們這兩年宏觀調控，始終是把抑制物價過高過快上漲作為一個調控的重要目標，從實踐上看，我們的宏觀調控取得了重大成效，所以CPI現在連續九個月漲幅是在持續地回落。
李小萌：那該用什么的心態和心情來看待1.0%的這個數字？
姚景源：我覺得1.0%，首先它是標明了，我們以致物價過高過快上漲的，這個宏觀調控的目標，取得了根本性成就。我們知道從2007年開始，中國物價就出現了漲幅過高過快，所以2008年大家都感到通貨膨脹的壓力，都感到生活消費支出的壓力，黨中央國務院也把抑制物價過高過快上漲作為宏觀調控的最重要目標。
李小萌：所以您把1.0%看成是宏觀調控見效的一個標志。
姚景源：對。
李小萌：所以這是好的一個方面，還有另外一方面嗎？
姚景源：當然現在大家也在討論，如果說物價再進一步持續走低，我們整個經濟有沒有進到通貨緊縮的風險。
李小萌：鴻谷有問題了嗎？
李鴻谷：今年1月份有兩個假期，一個是元旦，一個是春節，這兩個假期實際上是我們的黃金消費周，我們CPI仍然比12月份下落了0.2%，仍然是下落，是一個持續下落，為什么會這樣？因為我們事先想象中，固然有我們政策刺激的結果，它是一個成果，但是一月份有這么兩個黃金期，但是它為什么還是這樣？
姚景源：剛才我們講的數據1%是同比數據，所謂同比就是2009年1月比2008年1月，這是同比。剛才你說1月份應當是比12月份高，實際上1月份比12月，統計學上叫環比，就是1月比12月，我們環比是上漲0.9%。
李小萌：這一下就解釋清楚了，接下來我們看看1.0%這個數字是由哪八類消費品來構成的，來看一下，一共八類消費品作為統計的范圍，大家總結出上漲的是五類，食品、煙酒、家庭、醫療保障、娛樂教育等等，下降的是三類，衣著、交通類，還有居住類，當然不包括商品房的房價了，來怎么看待這個五升三降？
姚景源：中國的CPI，應當說我們整個從2007年到2008年，它始終是都處在一種五漲三降這么一個基本態勢。我們來看這個CPI的構成，就是說它一共分成八大類，八大類當中有五類價格是在上漲，有三類是下降，上漲和下降把它加起來平均之后，得出來是1%，我們每一個人，粗略懂數學的人大家都可以算出1%來。
李小萌：這八類的當中，最敏感和最值得關注的是不是第一類，就是食品類價格。
姚景源：最重要還是食品，這個八大類商品和服務，它在CPI當中，權重是不一樣的，比如說食品，它占的權重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它的變化要影響整個價格指數，就是要影響著提高三分之一這樣的權重，所以現在從2007年的價格上漲，到2008年的上漲，以及到現在的回落，主要還是食品價格發生變化。
李小萌：鴻谷，其實我們有時候看到CPI這個數字的時候，會覺得和我們經歷的生活好像不太吻合，您有這樣的感覺嗎？
李鴻谷：應該沒有，因為這個跟我們生活不太相關，比如在兩年前房價漲得非常厲害，但是CPI始終是很穩定的，或者變幅很小。這個我們怎么來看？你剛看到，我們剛看到是食品類價格三分之一，像房產價格對我們生活影響其實比食品要重大得多，為什么我們看到房價漲得這么厲害，但是我們CPI反而相對穩定。
姚景源：這個房價，我也曾經做過解釋，全世界的經濟學統計學都把房價放到投資里面，不放到消費里面，我們的CPI是居民消費價格指數，就是在CPI當中不包括房價。
李小萌：是不是需要解釋一下居住類里面包括什么。
姚景源：我們這個CPI當中還包括居住，居住是怎么算的呢？居住包括這樣幾類，第一就是我們住房的租金，住房子的租金價格變動。然后是建筑裝飾裝修材料價格的變化程度。還有一個就是你可能買房子是按揭，按揭房貸的利率。然后你買了房子要生活，居住是生活，所以煤水電氣，它的價格變化要放到里面。還有一個就是物業管理費，所以應當說我們這個居住價格，你如果說把這幾類放進來，比單純看一個房價的變動要更科學得多。
李小萌：其實我覺得還是要說說食品類價格，當看到這個價格是上漲指數的時候，我們是一種矛盾的心情，作為消費者我是希望它低一點，我們可以少付出代價。但是會想到，比如說作為農民，當他出售農產品的時候，如果升幅不夠，對他的積極性的保護會有問題，4.2%這樣一個數字，怎么看待它的高或低？
姚景源：我們從2007年到2008年價格的上漲，應該說還是結構性上漲，所謂結構性上漲，主要是食品價格上漲，正像你剛才講的，就是說食品價格，肉禽蛋菜價格上漲，大家都知道，這兩年豬肉價格漲得厲害，肉禽蛋菜農產品價格上漲，應當說它有助于農民增收。但是農民增收，城里人會增加負擔，所以我們看這兩年，黨中央、國務院一方面采取調控措施，能夠千方百計地增加農產品的供給，同時對我們城市的低收入群體也給予各種各樣的補貼，來解決這個問題。現在看價格的回落主要也是食品價格在回落，比如說雖然食品價格漲幅漲了4.2%，但是豬肉同比是下降13.3%，但是現在看，我們對這個價格總的來說，應當說一方面我們看到價格總的漲幅回落是有助于大家減輕消費壓力。這一點來說，應當說還是要給予充分肯定。
李小萌：一個指數的兩面，我們都覆蓋到了。現在我們要聽一聽場外兩位觀察員的聲音了，我們首先要連線的是耶魯大學管理學院金融學教授陳志武教授，陳先生您好。
陳志武：小萌你好，剛才姚博士說的一些介紹我覺得很有意思，不過我的看法稍微有一點不一樣，一個是關于這次CPI上漲1%，因為像食品的價格，占中間上漲的比重是最高的，因為食品價格上漲4.2%，但是非食品價格實際上是下降了，因為我們知道食品價格本身的波動性比較大，如果把食品價格上漲的這一部分，實際上中國的經濟在CPI的角度和PPI的角度，已經從某一種程度上進入了通縮的狀態，當然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也說明不管是從投資者，還是從政府的政策的角度來看，我們都可以看到一些差別，比如說投資者可能去買跟CPI這些行業的股票可能更合算，因為CPI總體上漲或者下跌的程度，遠遠比PPI要低得很多。如果要是從投資的角度來講，去投CPI有關的行業，但是看淡或者看空PPI有關的一些行業，這個是中間的含義之一。第二個含義就是，如果把食品的價格上漲的這個成分去掉，非食品類價格下跌，就說明這一點，這次全球金融危機對中國工業的影響，確確實實比大家的預料非常嚴重的。另外從剛才大家講到的八大行業，八大組成部分角度來看，五漲三跌，這個里面實際上也看出來，一個是從宏觀政策調控方面的一些差別，或者說一些含義，一些不同的解讀。比如說最近關于九大行業的振興計劃，重點是扶持鋼鐵行業、造船行業、汽車行業、石化、紡織業。這些行業，一個是工業品下降了很多，價格下降了3.3%，同時，如果是看到CPI的成分，跟工業有關的這些，跟制造業有關的價格也是在下降，這就說明這些行業的產能嚴重過剩，咱們目前九大行業振興計劃，總體上是把這些行業的產能繼續往上提升很多，要我看實際上應該，要振興這九大行業最根本的辦法，實際上是應該從消費需求方面去下工夫，而不是在產能方面做更多的投資，下更多的工夫了。
李小萌：謝謝陳先生做了一個基本的分析，把話題也延伸出去了，針對這個新公布的CPI的指數，您有什么提問嗎？
姚景源：我想關于這個問題，實際上我想問一下姚先生，一個，目前是不是處于某一種程度上的通縮狀態；再一個從宏觀調控角度來講，下一步為了抑制通貨緊縮的這個局面的惡化，應該要有哪些舉措？
李小萌：好的，謝謝陳先生的提問，我們就回答陳先生的問題，CPI指數現在1.0%，而且我們也準備了一個圖表，我們現在看一下，在我身后屏幕上，這是2008年1月以來CPI的走勢，下行的趨勢是非常明顯的，是不是標志著我們已經進入通縮的時代了，也有一種觀點說，連續兩個季度如果CPI是下跌，就說明進入到通縮時代，您同意這樣的說法嗎？
姚景源：剛才志武他談到PPI的下降，我們談1月份CPI漲幅還是上漲的，上漲1%，但是PPI下降3.3%。應當說3.3%，我們要做一個分析，如果我們做一個客觀的分析，之所以我們一月份PPI出現3.3%這樣的下降幅度，第一個原因，還是世界金融危機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因為世界金融危機導致國際上大宗的一些產品的價格暴跌，比如說原油，去年7月份最高的時候一桶是147美元，現在是40美元上下，我們在工業品出廠價格，就是PPI當中，我們一月份我們原油的價格同比下跌了49.9%。
李小萌：您現在幫我們分析了下行趨勢的因素是什么，是不是這個下行類的曲線，確實標志著我們進入一個通縮的時代？
姚景源：在1月份的時候，由于原油的價格下跌49.9%，它本身就導致PPI下跌1.1%個點，就是占了3.3%的三分之一，所以這一個是國際因素。第二個，我們去年基數很高，大家知道，我們去年8月份的時候，PPI的價格達到10.1%，這是一個很高的，所以2008年整個PPI的價格是處在一個很高的平臺上。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PPI價格的回落，我們也要看到它有技術上的原因。我覺得關于中國能不能夠說是進到通貨緊縮呢？從CPI和PPI的走勢看，我覺得一季度肯定還會是一個偏低的狀況，但是隨著我們擴大內需的基本方針，隨著我們各項政策措施效果的發揮，整個價格還會保持一個平穩的基本態勢。
李小萌：所以您認為沒有進入到通縮。
姚景源：我認為我們有這方面的風險，但是我們的措施，因為我們擴大內需，所謂擴大內需就是擴大投資，擴大消費，而擴大投資，擴大消費，本身都會對價格起到一個穩定作用。
李小萌：我們對于這個物價上漲，或者通脹，可能都有一種生活經驗，因為這些年都是這樣的，通縮的生活，通縮的時代是什么樣的？鴻谷你能夠給我們形象化的描述一下嗎？
李鴻谷：形象化的描述是不漲工資。
姚景源：通縮是這樣，我們在經濟上，從經濟學角度來說，通貨膨脹相對應的是通貨緊縮。所謂通貨膨脹，也就是物價持續地上漲，貨幣貶值。通縮是反過來，就是說物價持續地下跌，物價持續下跌，你單純來看，可能說有利于我們消費，我們到商店里買東西，同樣的商品可能要錢就少了，所以我們從消費的角度是有了一點便宜，有一點實惠。但是從整個宏觀經濟學來看，這種通縮會使整個經濟萎縮，為什么呢？因為在通縮的狀態下，物價持續地下跌，它首先影響投資，投資者對未來投資的預期不會看好，因為價格是在不斷下跌，所以對未來投資是什么樣的狀況，他沒有底，這樣就影響他投資，對于消費者也是這樣，這個消費者，我們知道老百姓的話叫做買漲不買落，東西漲了他去買，東西降價他就不買了，為什么呢，你今天去買了，可能明天就降價了，那不是你虧了嗎？所以在通縮的狀態下會影響投資，影響消費，進而使整個經濟萎縮，整個經濟萎縮，我們的就業，我們的收入都會得到影響，所以最終我們買東西便宜了一點，這個大帳算起來，我們還是吃虧了。
李小萌：剛才陳志武先生提出這個問題，現在有什么樣的措施來防范或者說抑制通縮嗎？
姚景源：宏觀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抑制通貨緊縮的根本原因就是擴大需求，也正是前一段時間黨中央、國務院出臺的十大措施，所謂十大措施就是要擴大需求，所以通過擴大需求，就能夠有利地抑制通貨緊縮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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