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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萊陽一復墾荒山被采挖殆盡成石坑
關鍵詞： 采挖 考鏡源流 荒山 復墾土地 村民 村委會 假牙 緊箍咒 瞻仰 西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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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近日向本報編輯部反映，萊陽市穴坊鎮(zhèn)程格莊10多畝由國土資源局復墾的荒山，竟由承包戶聯(lián)手采石商采挖殆盡。從高約10米的小山丘變成深約5米的駭人石坑，業(yè)已成為村民心中無法撫平的傷口。
詭異的是，采石商手中竟握有一份新授權合同。雖然與舊版合同形式相仿，內(nèi)容卻大相徑庭。如若仔細端詳，便會發(fā)現(xiàn)兩份合同的公章字樣存有明顯差異。該村兩委某成員直言，“其中一份合同是假的。是村主任與承包戶、采石商私相授受的結(jié)果。村兩委其他成員根本就不知道，完全是他們私下訂立的合同。”
從前利民復墾地，今日駭人大坑塘
8月9日，穴坊鎮(zhèn)籠罩在狂風驟雨中，幾位村民不顧大雨瓢潑，執(zhí)意要帶記者去“瞻仰”一下“死去”不久的“西山頂”。
呈現(xiàn)在記者眼前的是面積逾10畝，深過5米的石坑塘。坑塘前世，是一處經(jīng)萊陽市國土局復墾、被當?shù)厝擞H切呼為“西山頂”的荒山。據(jù)參與復墾的村民講述，“2008年秋天，萊陽市國土資源局搞荒山復墾，西山頂就是其中之一。”完工日，當?shù)貒临Y源局一位副局長特意叮囑：“這屬林地，要種林木，三五年不能砍。”可村委會發(fā)現(xiàn)，由于復墾粗糙、土層稀薄，楊木林生長狀況并不盡如人意。幾番合計后，決定將五六十畝荒地承包給呂洛章等兩個承包戶。“就是種種花生和豆子。荒地石子多，種不了小麥。”
待到今年2、3月份，相安兩載有余的晏然狀況突然崩裂。在沒有知會村委會的情況下，呂洛章就私招來鄰村一譚姓采石商采挖荒地。待到3個月施工后，從前高坡荒山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是丑陋深邃坑洞。記者采訪時，坑洞中已積蓄雨水。一位荷鋤而歸的老農(nóng)呢喃：“坑路相距這么近，要是積滿了水，該多危險啊！一個打滑就掉進坑里。”這條馬路，是村民往來萊陽的必經(jīng)地。除了為自身擔憂，村民路過此處多半抱怨：“要是別村車掉下去，可要怎么賠？”
畢竟是叮叮咣咣、大動干戈的機械施工，不久就因聲大勢大而被村委會獲悉。可吊詭的是，村干部對此卻束手無策、一籌莫展。“沒想到他敢違約，敢讓別村人來我們村挖地。”村兩委某成員告訴記者。因為堅信合約的約束力，他們剛知曉此事時是驚愕多于憤怒。然而，讓他們更沒料到的怪事還在后面呢——“居然炮制了一份帶公章的合同，允許他們挖地。膽子也太大了。”
一樣公章合同，迥然相異內(nèi)容
開挖半月有余，譚姓采石商忽然打破沉寂，拿出了一份令人目瞪口呆的合同。不過也借助該合同，村委會才得以對此事辨章原委、考鏡源流。
村委辦公室收藏著一份由村委會與呂洛章2009年簽訂的“舊合同”，顯示：“在承包期內(nèi)，乙方(呂洛章)如果爭取項目，或搞其他任何建筑，必須經(jīng)村委批準；在承包期內(nèi)，村委如有規(guī)化(劃)，有權取土，但乙方無權取土。”村委會以為有了這道“緊箍咒”，便足以約束呂洛章的牟利沖動。“以前就是怕他取土挖石，就規(guī)定種種不準。”
可任憑再具體再完善的約定，也必須依賴當事人的遵守執(zhí)行。而今呂洛章違反合同條款，令白紙黑字徹底淪為一張廢紙。真簽字、假公章，允許呂洛章挖石的“不平等合同”的出現(xiàn)，更讓村委會覺得事情愈發(fā)蹊蹺、事態(tài)愈發(fā)嚴重。
這份“不平等合同”是譚姓商人百般無奈下交出的。原來早先村委會為拓寬馬路，將一座土丘賣給了萊西商人開采。后因種種原因，開采并未完成。然而所棄牙慧，自有他人拾之。譚某私自開始采挖。時隔不久萊西商人歸來找到譚某，譚某才向其出示合同。驚愕不已的村委會，不久后才從合同中尋覓到一絲端倪——這份新合同是半真半假的假合同。真的是村主任簽的字，而內(nèi)容與公章卻是地地道道的“假牙”。
村兩委某成員將端倪指給記者辨認判斷，“首先對甲方和乙方權利義務明顯顛倒，2009年合同規(guī)定村委有權取土，乙方無權取土。而新訂合同卻說，承包期內(nèi)乙方有權根據(jù)情況進行土地平整、改良，包括將石塊、石渣拉出，拉進泥土，以便于進行耕種，任何一方不得干涉……承包期內(nèi)，村委如有規(guī)劃或計劃在乙方承包范圍內(nèi)取土等任何行為，必須取得承包方的同意，否則任何人無權取土。”
“這明顯是將所有者與經(jīng)營者的權利與義務顛倒了。哪有不準所有者行使權利，卻授予經(jīng)營者無限權利的合同。這份合同權利與義務不對等，違背常識。村委會怎么會同意訂下這份合同。所以光從合同內(nèi)容上就明顯存有虛假。”除卻內(nèi)容外，合同上蓋的大紅公章，更引起村委成員的懷疑。
該村會計告訴記者：“要蓋公章，必須有會計出具介紹單。沒有介紹單，誰也沒權去鎮(zhèn)經(jīng)管站蓋公章。”據(jù)會計介紹，自始至終并沒有關于挖石子的介紹單。“我沒開具介紹單，怎么蓋上公章的，我就不知道了。之前我也和村委其他成員去過鎮(zhèn)經(jīng)管站，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里有介紹單子。”
假若仔細對比兩份合同上蓋的公章字體，便會發(fā)現(xiàn)大致雷同外仍有些許不同。前一份合同公章“萊陽市穴坊鎮(zhèn)程格莊村”中，“市、穴、坊、莊”4字與后一份合同字體不同。而且“真公章上這4個字上面點與橫不相連，可后一份合同上的公章卻是連在一起的。”不過，該村主任呂海鵬的簽字得到了他本人的確認。“他就在村委辦公室里承認的，字是他簽的。不過，他不承認公章是自己蓋的。”有村民直斥其謊言“破綻百出”，難以“自圓其說”。
假合同竟成保護傘， 公權力成牟利私器
其實不僅合同為假，“土地復墾協(xié)議”更令人啼笑皆非。內(nèi)容中提到：“甲方承包土地因第三方的毀壞性開采，部分土地已不具備農(nóng)作物種植條件。為盡量進行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保護國土資源，現(xiàn)由乙方出資為甲方復墾土地。由乙方將復墾土地內(nèi)的石塊、石渣拉出、土地整平并運進泥土，以便農(nóng)作物種植。”當記者提到出示該協(xié)議書時，一位村民表示，這純屬他們“畫蛇添足”，通過合同協(xié)議將公權力變成謀私利的手段。“明明就是譚破壞的，卻說因為第三方。哪個第三方？而且說運進泥土，可現(xiàn)在一杯土沒運進來，一車車的石子倒是運出去不少。”
伴隨著進出村落絡繹不絕的卡車，是集體財富在私相授受黑幕中不斷流失。據(jù)村民保守估計，3個多月施工期，承包戶與石子商至少牟利100萬元。“他們憑什么把集體財產(chǎn)裝進自己口袋？是誰讓他們這樣安然無事侵吞土地資源的？”經(jīng)過村民們的不斷舉報，6月28日萊陽市國土資源局前來制止施工。可村民們認為大錯業(yè)已鑄成、無法挽回，“現(xiàn)在再也不是能種地的荒山了，這樣的結(jié)果誰負責？”
一位村民提出解決之道，“我認為有兩個法子，要么就處罰他們將溝壑填平，恢復原本面貌；要么由物價局來估價，他們按價賠償，然后平均分配給村民。不然此類事件會越來越多。”
可截至記者采訪時，一個多月過去了，除了停止施工外，當?shù)貒敛块T并沒有拿出任何處理措施。每當村民打電話去追問時，那廂給的總是清一色的回復——“正在調(diào)查處理”。村民就奇怪了：整日守在村里，并未見到他們派一人一組前來調(diào)查取證。“難道國土部門的人坐在辦公室里，不聽當事人和我們村民的意見，就能把事情弄清楚了？”
實質(zhì)上，譚某與呂洛章還有呂海鵬三人，目前除了無法繼續(xù)“日進斗金”外，別無其他損失。（記者 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