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薪酬模式不變,無論國家再怎么增加教育投入,也不可能讓教師安心教書
“年薪制”能否把教授拉回講臺
今年10月16日,一年一度的北京馬拉松賽場上,中國科大成為最引人矚目的高校代表隊之一。
賽場之外,是一場對賭,中國科技大學校友劉亞東、張佳華承諾為母校一項教學獎捐贈總計上限為30萬元的善款,條件則包括代表隊在賽場的表現(xiàn),同時有至少1000名校友參與這次捐贈。
媒體對這場對賭甚為關注,但很少有人留心到這個獎項的冠名——“困學守望”。
中科大“校友新創(chuàng)基金會”秘書長劉志峰介紹,這個出自論語的冠名教學獎寄托了捐助者的期待,希望“老師尤其是教基礎課的老師們,能夠靜心守護在教書育人的神圣崗位上”。
近年來,在高校里,教學遠沒有科研吃香,老師拿經(jīng)費、晉升都是看科研成果,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堅守教學一線就顯得彌足珍貴。
目前高校鼓勵科研的薪酬制度,不僅讓學術變得浮躁和功利,更讓人憂心的是,它動搖著一個大學的立身之本——教學。
教授與學生的距離越來越遠
薪酬模式不變,不可能讓教師安心教書,因為“創(chuàng)收是無止境的”
小郭是重慶一所重點大學的大四學生,上學期,課程表里有他最期待的一位知名法學教授的課,可一學期過完,這位教授卻罕有露面。
高校里,有類似感受的學生越來越多。沖著知名教授聲望考上大學考上研究生,卻在講臺上難以見到他們的身影。
中國青年報記者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在一些高校,一些知名教授成為“空中飛人”,其教學課程由年輕教師或博士生替代。
讓劉志峰感慨的是,前不久,自己母校的副校長通過一群完全由教授組成的評委會評審,獲得“困學守望”教學獎,這位海歸教授從1995年回國至今,每學期本科生的課堂上,都會出現(xiàn)他的身影。
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則是,就在其后不久,劉志峰接觸過的一位知名高校的院長坦誠相告,“自己從沒有去學校新校區(qū)給本科生上過課”。
“過去,沒有不登臺講課的教授,學校不給排課是對一位教授的懲罰”。中國工程院院士謝友柏在一次論壇上追溯過往,感慨這一怪象。
媒體報道,大連理工大學校長歐進萍也曾表示,許多大學教授都積極找課題、辦公司、跑項目、要經(jīng)費,長期遠離科研、教學第一線,研究水平和教學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
“他們現(xiàn)在說得最多的就是拿了多少課題,干什么更掙錢。”武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教授更擔心教授心態(tài)的變化。
這位教授算了筆賬:給自己學校本科生上一次課100元上下,到校外給三本院校學生上一次課300元以上,到知名培訓機構兼職上一次課收入數(shù)以千計,一篇高被引論文獎勵上萬元,申請課題提成更多。
“同樣是教授,自己不比較,旁人也會有說法,何況面對這樣的差距,能經(jīng)得住誘惑的畢竟也不會太多。”
他對自己學院院長一次酒后真言記憶猶新,“要是一年能掙50萬元就滿足了”。
“這位昔日讓我無限景仰的知名教授為什么變成這樣,只有物質(zhì)需求,沒有精神追求呢?”這位教授說,這個問題自己始終不愿直面。
武漢大學尚重生教授說,即使在歷史系、哲學系這些冷門學科中,也有一些教授很富,“這和教授個人是否愿意適應現(xiàn)在的獎勵制度有關。現(xiàn)在的獎勵制度獎勵什么,你就花心思去搞什么,那肯定比較有錢。”
他很懷念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生活,“那個時候,國家沒有這么多項目,高等教育沒有這么多指標體系,教授們都不富裕,都按照個人的興趣去從事科研教學,很自由,也很美好。”
知名教育學者熊丙奇認為,“工資+自己創(chuàng)收”的大學薪酬制度,帶來的嚴重問題是功利學術以及所有教師對教學任務的淡漠,每個人都為五斗米而折腰,為創(chuàng)收不擇手段。這種薪酬模式不變,最大的危害就在于,無論國家再怎么增加教育投入,也不可能讓教師安心大學立身之本的教育事業(yè),因為“創(chuàng)收是無止境的”。
年薪制有多遠
只有先把物質(zhì)利益理順了,才能談評價體系
出國訪問時,熊丙奇發(fā)現(xiàn),許多發(fā)達國家的高校,教授職責就是專心教學和科研,學校根據(jù)其崗位和績效制訂年薪。在美國,大學教授最高年薪一般在12萬美元左右,最低年薪在8萬美元左右,差距不是很大。
如何破解教授貧富懸殊帶來的校園困局?
熊丙奇教授開出的“藥方”正是“他山之石”:年薪制。
“年薪制的條件已經(jīng)具備了”。熊丙奇曾專門選擇了幾所高校,對此專門做過量化的計算,“比如在一所‘985’高校,5000教授,人均10萬元,根據(jù)到校的經(jīng)費,完全可以支付。”
“讓掙得多的回歸學術,讓掙得少的安心學術。”熊丙奇說,清貧教授的收入有了基本保障,不會焦慮學術以外的因素,不會擔憂生存問題,自然就會把精力投向?qū)W術研究;而善于拉課題的教授一旦沒了提成激勵,自己也會回歸學術,以保證既有課題的影響力。
在熊丙奇看來,美國之所以有納什一類的科學奇才出現(xiàn),正在于給教授治學提供了安身立命的基礎。
但在國內(nèi)高校實行年薪制,將面臨怎樣激勵教師的難題。熊丙奇教授說,自己熟悉的一所高校,曾經(jīng)準備在教授中推行年薪制政策,但很快,一批大牌教授明確“逼宮”,以另尋高校相威脅;一些院系領導也出來游說,“別的學校都沒這么干,萬一名教授們走了,招生和經(jīng)費將成問題”,結果這一想法只能胎死腹中。
針對年薪制養(yǎng)懶漢的擔憂,熊丙奇表示,對教師的評價在年薪制中依然存在,但考核評價權不在行政部門,而在學術共同體,實行學術同行評價,這就引導教授把關注點轉(zhuǎn)向?qū)W術價值本身,而不是進行“公關學術”、“社交學術”,不看重學術資源,而在于學術貢獻。
而轉(zhuǎn)變薪酬模式,實行年薪制,實質(zhì)需要現(xiàn)代大學制度相配套。國外大學的年薪制,是和終身教授制度一致的,而終身教授制度,旨在保障學術自由,給教授自由地不受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因素制約進行學術研究的空間,因此,在國內(nèi)高校推行年薪制,需要確認其保障“學術自治”的主旨,否則,就有很多人擔心把教授變?yōu)閼袧h,不利于大學出成果的不同聲音。
南京大學地理與海洋科學院院長高抒教授也持有相同觀點。
作為全國政協(xié)委員,他曾公開建議,對于國家科研機構和高等院校,應實行年薪制,以保障科技人員創(chuàng)新性研究工作的進行。
高抒教授在給中國青年報記者的一篇長文中專門論述,高校工資改革的方向應當是年薪制,其基本特點是上限固定、收入透明。
“長期的灰色收入體制已經(jīng)造成人心渙散。現(xiàn)在只有先把物質(zhì)利益理順了,才能談評價體系。只有實行了年薪制,對科研人員和高校教師的收入監(jiān)督才具備可操作性,許多人才能從發(fā)財夢中醒悟過來,學校才有可能督促研究生導師把精力放在研究和教學上。”高抒對此一針見血。
在高抒看來,年薪制是我國科技和高等教育的唯一出路。“國家什么時候?qū)嵭心晷街疲裁磿r候才能出創(chuàng)新性成果、培養(yǎng)出創(chuàng)新型人才。”
盡管年薪制備受推崇,但學界也有不同觀點,認為年薪制并非萬能良藥,僅僅薪酬制度的改革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大學的問題。(記者 雷宇 實習生鄒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