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猛的“白老虎”
以漲幅論，今年大蒜價格的上漲幅度遠超同期的房價和股市漲幅
“我跟大蒜打交道20多年了，從來沒見過價格波動這么大的年份。”山東省菏澤市大蒜經(jīng)紀人常德元告訴《國際先驅(qū)導報》。去年同期，山東多個地區(qū)的大蒜每公斤僅賣0.2元。但本月初，山東許多市面上，個頭小的大蒜價格達到每公斤7元左右，直徑6厘米以上的更高達每公斤9元左右，比去年同期猛漲40多倍。
對于普通公眾而言，大蒜價格上漲的勢頭似乎是在一夜之間形成的。而據(jù)官方的數(shù)據(jù)披露，現(xiàn)在全國的大蒜都在漲價。本月以來，太原、蘭州、南昌、南寧、杭州、北京等城市的大蒜價格也都漲到了10元/公斤，甚至更高。
而在杭州，普通大蒜的零售價已經(jīng)達到了12元/公斤，個別大型超市甚至達到了14元/公斤，一路飆升的價格直逼16元/公斤的豬肉，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貴族菜”。不光是大蒜行情見漲，連帶著大蒜的“親戚們”——蒜苔、蒜苗以及生姜，價格都一路上揚。
而在北京最大的新發(fā)地蔬菜批發(fā)市場，前兩年大蒜的批發(fā)價每公斤一般才幾角錢到一塊多，最高也就2元左右。然而今年6月份新蒜上市時，大蒜的價格就已經(jīng)漲到了每公斤4元。近幾個月來，每隔一段時間大蒜的價格都會略有上漲，普通大蒜上漲0.4-0.6元/公斤，獨頭蒜上漲1-1.2元/公斤，并且價格還在繼續(xù)上漲中。
零售的價格則更高。在北京市西直門附近的一個菜市場，賣菜的老板娘告訴記者，“前幾日，白皮蒜零售價為16元/公斤，紅皮蒜零售價20元/公斤。”而在年初，白皮蒜價格約為3-4元/公斤，到國慶的時候已上漲到7元/公斤，最近一個月來更是瘋漲到現(xiàn)在的價格。
“我們做大蒜生意的，都把大蒜叫做‘白老虎’。”李玉猛是山東省臨沂市的大蒜經(jīng)銷商，從事大蒜交易已近20年。大蒜價格波動太大，每隔三五年就要大幅波動上一回。由于大蒜生意風險太大，就像老虎吃人一樣可怕，大蒜又是白色的外皮，所以業(yè)內(nèi)人士稱之為“白老虎”。
以漲幅論，今年大蒜價格的上漲幅度遠超同期的房價和股市漲幅。有專家甚至分析說，這是通貨膨脹的前奏。這一刻，高漲的大蒜價格成了上自政府高層、下至普通百姓都在關(guān)注的話題。
借蒜變身百萬富翁
我抽了一夜煙，煙頭扔了一地，反復考慮要不要買進，畢竟這么高的價格買入，風險太大。最后，我決定賭一把
最初漲價的跡象是在6月的新蒜收獲季。當時，山東地區(qū)的大蒜價格就達到每公斤2元多。“要知道去年每公斤0.2元都沒人要，當時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繼續(xù)收購。”常德元說，他擁有兩個容量1000噸的冷庫，用來儲存收購的大蒜。
此后的短短幾天，大蒜的價格像坐上了火箭，竟然漲到了每公斤4元多，常德元決定不能再猶豫了。“當時我抽了一夜煙，煙頭扔了一地，反復考慮要不要買進，畢竟這么高的價格買入，風險太大。最后，我決定賭一把。”常德元說。
于是，從今年6月中下旬開始，常德元就陸續(xù)從菏澤周邊地區(qū)收購大蒜，直至兩個共2000噸容量的冷庫全部收滿。最近幾天，常德元剛從冷庫里以8元/公斤的價格出了400噸大蒜。“真沒想到大蒜價格會沖到這么高，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今年100萬已經(jīng)賺到手了。”說這話時，常德元滿臉得意。
在今年，山東還流傳著一個廣為人知的投機故事。年初，金鄉(xiāng)縣魚山鎮(zhèn)五名裝卸工人見到大蒜便宜，合資買入七百多噸大蒜，當時價格僅為每公斤2角4仙，今年8月以每公斤5元6角出貨，他們立刻變身百萬富翁。
而近兩年的金鄉(xiāng)大蒜市場上，最負盛名的是“四大蒜王”，僅此四人儲存的大蒜就有數(shù)萬噸。這使得他們可以把控大蒜的價格走勢，而眾多中小散戶也跟著賺得盆滿缽溢。
暴富的傳奇吸引著更多的人投入炒蒜的隊伍，當全國各地的資金都涌向山東搶蒜時，大蒜的收購已越來越緊張。這些新的收購商斥巨資向蒜農(nóng)、舊蒜商大量收購，購入大蒜后，就租用冷藏庫囤貨。金鄉(xiāng)地區(qū)原本只有1000多洞冷庫，如今已就增加到了1400余洞，這多出來的部分冷庫就成為新手的儲藏基地。
冷庫正是囤積大蒜必須的設(shè)備。“你需要一座倉庫，大量現(xiàn)金，幾輛卡車。就靠這些運作。”摩根士丹利策略師婁剛這樣這樣總結(jié)。
囤積和缺蒜的狀況使山東出現(xiàn)了一批大蒜經(jīng)紀人，這些經(jīng)紀人提供資金讓當?shù)氐男⌒退庳溩尤ト「鞯厥账狻＝?jīng)紀人們掌控著很多蒜販，這些蒜販四處尋找種蒜的農(nóng)戶。這并不影響外省來的人，有蒜商甚至直撲那些種植地。
顯然，要想生存下去，當?shù)厮馍瘫仨毺岣呤召弮r格，而且要直逼外地蒜商的收購價格。“大蒜商們就像打仗一樣緊張，都在搶大蒜！”常德元說。
溫州中小企業(yè)發(fā)展促進會會長周德文常年研究溫州民營企業(yè)熱錢的流動，根據(jù)該會的調(diào)查，目前有5000萬元溫州游資進入北方市場買蒜賣蒜，“做大蒜生意能賺錢，溫州商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李玉猛也認為，游資的炒作對蒜價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據(jù)他了解，“在蒜價3塊多的時候，溫州、山西、東北等地游資，保守估計有3個億，來炒作山東大蒜，將價格推高至4塊錢時全部獲利退出。”
如今，這股炒蒜風也伸延到了網(wǎng)絡(luò)，11月28日，在“淘寶網(wǎng)”上，有人兜售大蒜，一個山東蒼山的“大蒜頭”已索價7元。
甲流推力
蔓延全球的甲流疫情，成為了蒜商們繼續(xù)拉升價位的心理支撐
“都是電視惹的禍！電視上說吃大蒜能防甲流！”自出現(xiàn)流感疫情起，國內(nèi)就盛傳大蒜具預防甲型流感的功效，甚至有媒體稱美國專家也把大蒜列為九大消毒蔬菜之首。
11月16日，武漢市執(zhí)業(yè)藥師協(xié)會主任藥師、藥學工程師何水平稱，“對于所有人而言，吃大蒜就能有效預防甲流”，同時還推薦了大蒜素腸溶膠囊。
吃大蒜預防甲流之說欲演欲烈，顯然起到了一定效果。杭州第十五中學就率先要求學生每人每天定時吃大蒜。該校一次性就采購了200多公斤大蒜，要求每天中午的時候和飯菜同時送到，并規(guī)定每位同學都必須要吃。
盡管此后，包括鐘南山院士在內(nèi)的多位醫(yī)學權(quán)威均表示，“大蒜確實有殺菌的作用，但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表明，大蒜有預防甲流的功效。”但由于沒有直接否定，并沒有為這股大蒜熱潮降溫。
不但是中國人在搶蒜，國際上對大蒜的需求也是居高不下，今年多個國家開始加大大蒜進口，其日中本、韓國以及東南亞等國家，大量向中國采購大蒜，使得大蒜出口量增加。
以金鄉(xiāng)縣為例，今年前三季度，該縣大蒜出口創(chuàng)匯1.34億美元，同比增長20%以上。出口上揚，加劇了國內(nèi)市場大蒜的緊俏行情。蔓延全球的甲流疫情，成為了大蒜商們繼續(xù)拉升價位的心理支撐。
不踏實的好日子
當大蒜價格泡沫崩裂之后，最終的風險卻可能還要由蒜農(nóng)來承擔
在菏澤市農(nóng)業(yè)局副局長李懷存看來，今年蒜價高漲的一個原因是蒜“荒”。他告訴《國際先驅(qū)導報》，“2007年和2008年連續(xù)兩年大蒜價格低迷，打擊了蒜農(nóng)的種植積極性，大蒜種植面積下降，菏澤及其周邊地區(qū)是全國最大的大蒜種植區(qū)，2008年大蒜收獲面積80萬畝，而2009年僅60萬畝，種植面積下降直接導致了大蒜產(chǎn)量較少。”
蒜荒的主要原因正是因為前兩年大蒜市場價格的低迷，“蒜賤傷農(nóng)”影響了農(nóng)民種植積極性，種植面積大幅下降。根據(jù)中國大蒜網(wǎng)公布的統(tǒng)計數(shù)字：2007年全國各地共計種植大蒜1010萬畝，2008年降到555.5萬畝。
梳理一下這幾年的蒜市行情——2004年和2005年，大蒜價格一直處于增長的態(tài)勢，到2006年3月份，大蒜價格達到最高峰，蒜商獲利頗豐。
逐利是商人的本性，于是大量人員進入“炒蒜”行業(yè)，隨之，大蒜種植面積年年擴大。這樣，一個直接的后果就是，隨后的兩年間，蒜市低迷，大蒜滯銷，坑了蒜農(nóng)。
“去年大蒜價格到了谷底，可以說是血本無歸。今年情況好些，但大體算來，成本需要農(nóng)膜、種子、農(nóng)藥、人力成本，大概一畝地要1200元左右，產(chǎn)量在2000斤多一點。按8毛一斤，也就是400元的利潤，好的時候一塊多，利潤在1200左右。”孫廣才說，“一般人家是一個人一畝三分地，實際上也就是一個人半年收入1500，差額和終端銷售價格之間太大。”
大蒜的價格還在漲，孫也說不清楚還要漲多久，今年的好行情，他已經(jīng)比往年增收，但他一直在擔心，“蒜價會不會像三年前一樣，又下跌了”，而他會像過去那樣再次虧本。
“其實我們也不希望價位這么高！” 孫廣才依然如此說。言外之意，他并不希望再次經(jīng)歷從高價后走入低谷的輪回。(記者劉科、潘林青 孫廣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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