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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碧城(1883-1943)
原名賢錫,安徽旌德人。1904年被《大公報》聘為助理編輯,同年創辦北洋女子公學,后任北洋女子師范學堂監督。辛亥革命后,被袁世凱聘為總統府機要秘書,1915年辭職居滬,期間經商獲利頗豐。1920年,赴美留學并周游歐美各國,后在瑞士長住。1939年返回香港,1943年病逝,終身未婚。著有《信芳集》、《呂碧城集》、《歐美漫游錄》等。
話說1912年《臨時約法》公布后,女界代表唐群英等人發現約法對女權問題未置一詞,于是跑到南京臨時參議院上書請愿并強闖議事廳,將其門窗玻璃給砸了個稀巴爛。同年8月,同盟會在京舉行改組大會時,因新黨章中將“男女平權”一條取消,原同盟會員沈佩貞、唐群英等人一怒之下竟沖上主席臺,當場奉送了主持會議的宋教仁幾個大耳刮子,會場為之駭然。
清末民初,在革命風氣與女權思潮的激蕩下,一些先覺女性突破了傳統家庭的私性空間而走出了卓然不同的人生道路,辛亥革命后成為袁世凱總統府秘書、被稱為“中國新聞史上第一個女編輯”的呂碧城就是其中的案例之一。
女權意識的先知先覺
呂碧城出身于官宦家庭,其父呂鳳岐曾做過山西學政,但在她12歲時,父親因病去世且無子嗣,其家族拒絕分配遺產,其母無奈之下只能帶著呂家四姐妹投奔在塘沽任鹽課司大使(八品官)的舅父嚴鳳笙。
8年后,在清末女權主義思潮的影響下,呂碧城有意去天津“探訪女學”而遭到舅父嚴詞罵阻,并訓之以女子當“恪守婦道”。憤然之下,年方二十的碧城小姐逃出家門,獨闖天津。到津后,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呂碧城得知舅父署中某秘書的夫人當時住在《大公報》報館內,于是寫信求援,而機緣巧合的是,這封信被《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看到,他對呂小姐的文才與膽識大為激賞,于是約請她到《大公報》任見習編輯。
英斂之出身正紅旗下,1902年創辦《大公報》后一直致力于介紹新知,倡導改革,可謂是旗人中的開明人士。在他的鼓勵下,呂碧城在《大公報》上發表了大量詩詞及政論文章,由此在京津文化圈中迅速走紅。
呂碧城素有家學淵源,其詩詞格律謹嚴,文采斐然,且多注重女權的抒發,如盛傳一時的《滿江紅·晦暗神州》,開篇即唱:“晦暗神州,欣曙光一線遙射。問何人,女權高唱,若安達克?雪浪千尋悲業海,風潮廿紀看東亞”。全詞緊扣詞眼“女權”,充分宣泄了清末新女性追求解放的強烈愿望。
“鑒湖女俠”秋瑾與呂碧城是知交好友,清末女界也有過一段“南北兩碧城”的佳話。呂碧城在天津成名之時,秋瑾正與丈夫王子芳寓居在京,之前她也有詩文署名“碧城”流傳。在《大公報》的“碧城”佳作迭出時,秋瑾曾慕名前往《大公報》館拜訪這位“北碧城”。據呂所憶,秋瑾會面后“慨然取消其號”,兩人相談甚歡。秋瑾赴日留學后,曾寫信勸她加入革命,但被呂碧城婉拒。1907年秋瑾回國后創辦《中國女報》,呂碧城撰寫了發刊詞。秋瑾遇難后,諸報噤聲,呂碧城用英文寫了《革命女俠秋瑾傳》發表在美國的報紙上,后來還作詩追懷好友,其末尾兩句為:“塵劫未鎖漸后死,俊游愁過墓門前”,以寄托哀思。
女子教育身先力行
呂碧城與秋瑾雖同為女權斗士而惺惺相惜,但二人志同卻道不同,激進的秋瑾選擇了革命,溫和的呂碧城選擇了教育。在《大公報》上,呂碧城反復提倡婦女通過教育改變命運,她在《論提倡女學之宗旨》一文中說,“欲使平等自由,得與男子同趨于文明教化之途,同習有用之學,同具強毅之氣”。
“開女智、興女權”,最主要的途徑是興辦女學,讓更多的婦女走出家門接受現代教育。幸運的是,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當時正積極推行新政,盡管學部的“癸卯學制”未將女子教育列入正規學校體系,但袁世凱對女子教育仍頗為重視。在英斂之的幫助下,呂碧城在籌辦女學過程中結識了嚴復、嚴修、傅增湘等津門名流,進而獲得了天津道尹唐紹儀乃至袁世凱的鼎力支持。1904年11月,北洋女子公學正式開學,呂碧城出任總教習(教務長),傅增湘為監督(校長)。兩年后,北洋女子公學更名為北洋女子師范學堂,年僅23歲的呂碧城升任監督,這在當時尚屬首例。
呂碧城的教育理念影響了民國后的諸多女杰,如鄧穎超、劉清揚、許廣平、郭隆真等,都曾親聆過呂碧城的授課。當年責罵她的舅父嚴鳳笙后來“因事被劾去職”,袁世凱指定他協助外甥女呂碧城參與籌備女學事宜,嚴雖無地自容,但也只好“忍氣權從”。
個性獨立成“剩女”
作為清末的“女界聞人”,呂碧城不僅熱衷于提倡女權、興辦女學,她也同樣熱心于公益。1911年奉天發洪災,呂碧城發起女子賑災會,并親撰通告。1912年清帝退位后,北洋女學停辦,呂碧城受袁世凱之邀聘任為總統府機要秘書。
呂碧城與袁世凱一家頗有淵源。1907年秋瑾遇害后,呂碧城因與秋瑾有舊而被紹興官方向刑部行文要求捉拿,袁世凱的二公子袁克文當時在刑部任職,立即轉告了任職軍機大臣的父親袁世凱。愛惜人才的袁世凱遂將此事承擔了下來,呂碧城躲過一劫。后來,呂碧城還擔任過袁世凱的家庭教師,與袁克文多詩詞唱和。
民國初年,女子參政雖是一件時髦的事情,但多只是政壇的擺設,盛名在外的呂碧城對政事也并不熱心。1915年袁世凱稱帝前夕,呂碧城辭職遷居上海。兩年后,飄然出國,后漫游于歐美各國并定居于瑞士的日內瓦湖畔。期間,呂碧城寫成《歐美漫游錄》并先后連載于北京《順天時報》和上海《半月》雜志。
令人不解的是,呂碧城雖姿容優雅卻終身未婚。有人說,這是因為她早年被人退婚而留下陰影所致,但這只是一部分原因。事實上,后來與之交往過的社會名士不乏其人,如英斂之、楊志云等均與其有過感情糾葛,嚴復、張謇都為她的婚事操過心,但呂碧城卻寧愿獨身終老而不曾踏入婚姻的大門。
呂碧城少年得志而又有才名,性格難免獨立偏執。如早年對她多有提攜的英斂之,僅因為《大公報》上登有“女教習妖艷招搖”新聞而懷疑是譏諷于她,最后兩人鬧翻。
呂碧城如同現代都市中的女金領,事業、才情、樣貌、金錢四者一樣不缺,她能看上的人屈指可數,而被看上的人,往往又“使君有婦”。當友人問及于此時,她自稱“生平可稱心的男人不多,梁啟超早有家室,汪精衛太年輕,汪榮寶人不錯,也已結婚。”曾有人說她是袁克文(袁世凱的二公子)的紅顏知己,呂碧城笑而不答,稍傾曰:“袁屬公子哥兒,只許在歡場中偎紅依翠耳。”
本文撰寫時參考了王忠和《呂碧城傳》、李保民《呂碧城詩文箋注》等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