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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節將至,以浪漫之名,大城市難覓蹤跡的螢火蟲在網上很熱銷。晨報記者 陳征 攝
王曉芬 制圖
晨報記者 郁文艷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周四,又迎來一年一度的七夕。不知何時起,螢火蟲成為七夕的時尚禮物,且日漸走俏。在中國傳統情人節那天,送情人一罐螢火蟲,一起放飛,成為一件浪漫之事。
雖然大部分賣家稱,螢火蟲是人工養殖,但華中農業大學螢火蟲研究專家付新華卻一針見血指出,這些賣家99%是謊言家,國內真正掌握螢火蟲繁殖技術的人極少,人工養殖螢火蟲一只成本至少10元,而野外捕捉成本僅5角,“謊稱人工養殖是想逃避外界對其野外捕捉、破壞生態的指責。”
市場調查
營造浪漫有點貴99只要近五百元
為保證成活率,有的賣家選擇空運,有的多送20%的螢火蟲
在淘寶網上搜索“螢火蟲”,可發現2萬多條相關信息,每只螢火蟲大約四五元,有的甚至推出“裝20只,表示愛你;裝55只,那是我愛你;裝99只,是天長地久;裝199只,那就是表示海枯石爛”的“螢火蟲套餐”。這些套餐價格不菲,50只售價268元、99只售價460元、200只售價800元……從賣家所在地來看,近的在上海、江浙一帶,遠的有湖北、四川、云南、廣東、江西、山東、廣西,尤其以云南、廣東、廣西居多。由于容易死亡,有的賣家還送20%的螢火蟲。
記者與其中銷量比較靠前的10位賣家取得聯系,其中8名賣家表示,出售的螢火蟲是人工養殖,只有廣東等地2位賣家表示螢火蟲從四川、廣西等大山里捕捉。
來自湖北黃岡的一位賣家甚至表示,所售螢火蟲來自他自己的螢火蟲培育中心,“旺季每天能賣掉2000只,除了年輕情侶作為禮物贈送外,也有酒吧、公司舉辦活動時放飛,營造氣氛用”。
上海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工作人員則表示,他們的螢火蟲來自設在云南的養殖基地,一般供應滬浙蘇皖的賣家,需提前預約。“由于螢火蟲是比較脆弱的昆蟲,我們一般選擇空運,縮短運輸時間,保證螢火蟲的成活率和活躍度。若選擇一般快遞,成活率會降低。同時,在運輸時采用瓶裝,瓶內放上植物,以保持瓶內一定濕度。此外,會多準備10%的活體,因為運輸途中難免有死亡。”
專家質疑
養殖:得“嬌生慣養”,每只成本至少10元
網售螢火蟲大多從廣西、云南山區捕捉,謊稱人工繁殖是逃避指責
小小螢火蟲真的能大規模人工養殖,其飼養的難易度如何?黃岡的一位淘寶賣家在其網店介紹了螢火蟲養殖的步驟:首先,要準備螢火蟲孵卵的器材,包括水族箱、氣泡石、硬軟管、打氣馬達等;然后,將野外采集到的或者人工飼養長大的螢火蟲所產的卵放在水族箱內,等待它慢慢變成黑色的幼蟲;在幼蟲飼養過程中,食物非常關鍵,較小的幼蟲喂剛出生的小田螺,稍大的幼蟲喂中田螺,大幼蟲喂大田螺,并定期換水,保持水質干凈,直至幼蟲變成成蟲。網店圖文并茂,整個養殖過程看似很清楚。在一些媒體上,也能查閱到對這家培育中心的報道——“月產螢火蟲近3萬只,年賺百萬元。”
對此,付新華直截了當地指出,“號稱所售螢火蟲人工繁殖”的賣家99%在撒謊,國內真正掌握螢火蟲人工繁殖技術的人極少,人工繁殖成本相當高,是網店售價的一倍多。
付新華說,一些賣家曾經找過他,表示要合作開展螢火蟲養殖、出售,但他都予以拒絕,“螢火蟲對環境要求相當高,人工繁殖要控制好光、溫度、濕度,按照我現在的技術,實踐下來,養殖三四千只螢火蟲,從卵孵化至成蟲,每只成本至少10元,而網店現在最高售價也就5元左右,這虧本買賣誰會做?”
付新華告訴記者,網售螢火蟲大多從廣西、云南山區捕捉,“夏天,山里的螢火蟲可以說是漫山遍野,雇傭當地人捕捉,成本僅5角一只,算上運輸費用,利潤相當高。”“那些賣家稱‘螢火蟲是人工繁殖’,是想逃避破壞野生動物資源、影響當地生態環境的指責。”付新華表示。
危害:異地販賣螢火蟲將危害兩地生態
它的生命只有5-14天,長途跋涉后很可能水土不服死去
在野外,螢火蟲成蟲的壽命短則5天,長也不過兩周。而為了這5天的“閃亮”,它們需要一年時間來孕育,從卵到幼蟲,到蛹,再至成蟲。“大量捕捉螢火蟲,表面來看,造成了采集地螢火蟲數量減少,但深層次卻會影響到當地生態系統。”付新華說,一個地區的螢火蟲集中羽化成蟲大約需20天時間,在隨后短暫的生命里,它們要尋找對象交配,完成繁殖后代的任務,在這個期間,螢火蟲若被捕捉販賣,可能來不及交配、產卵,這對當地螢火蟲資源無疑是釜底抽薪,“舉例來說,螢火蟲少了,它們的食物之一蝸牛肯定多了,蝸牛一多,被吃掉的植物就多了,說不定其中還包括珍稀植物。按照食物鏈如此推演,小小螢火蟲也會影響整個生態系統。”
“在放飛地,如果螢火蟲被放飛在鋼筋水泥的環境里,那肯定很快會死亡,看似浪漫的事其實謀殺了螢火蟲。如果被放飛在城市的公園綠地、樹林,則可能與本地螢火蟲爭食,本地的蝸牛就會減少,蝸牛少了,部分植被會增加,也不利生態平衡。”付新華表示。
山東省蟲業協會理事長、山東農業大學植保學院副院長劉玉升表示,螢火蟲成蟲短短數日的發光主要是為交尾繁殖下一代,刨去運輸時間,活動后幾乎“全軍覆沒”,目前大城市的本地螢火蟲都“龜縮”鄉村一隅,遑論“外來戶”了;二是螢火蟲怕光怕熱怕噪怕干,對生存環境要求高,如溫度要在18℃—25℃,濕度要在80%—90%,一旦運進城,原來生態環境改變,別說交配,連多活1天都難。
“我也不清楚,螢火蟲是何時、怎么和七夕結合起來的,但是,為了保護原產地和放飛地的生態,必須停止買賣螢火蟲。”付新華呼吁人們不要購買螢火蟲,情人節創造浪漫的“重任”螢火蟲承受不起。
記者手記
殘忍的浪漫寧可不要
螢火蟲發光,其實是一場雌雄對話,相互之間通過不斷閃光交流,直至相會、結合、產卵,隨后它們也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因此,它們被稱為“愛情之蟲”。也許正因為此,隨著七夕臨近,螢火蟲越來越受到追捧。
在著手采訪前,憑我多年來跑野生動植物領域獲得的知識,小小螢火蟲似乎多為野外捕捉,還沒能開展大規模人工繁殖。七夕買來野生動物、且是環境指示物種的螢火蟲制造浪漫,于環境、于螢火蟲都是種傷害。我還咨詢了上海動物園專家,他表示,螢火蟲人工繁殖不是件容易的事。
然而,當我通過電話、網絡聊天等方式,采訪了10多位賣家后,驚訝地得知,現在竟有這么多公司或個人已經能大規模繁殖螢火蟲,一些賣家甚至在網站上貼出了看似非常清晰的螢火蟲養殖步驟。真若如此,七夕放飛螢火蟲,制造點浪漫情調,倒也無妨。
但當天晚上10點半,當我聯系上國內螢火蟲專家付新華時,整個事情180度轉彎。 “網上稱 ‘螢火蟲為人工繁殖’的,99%是騙子。”付新華頗為氣憤地說,“螢火蟲人工繁殖哪有這么容易,他們是想逃避道德指責,才謊稱人工繁殖,實際上大多數網售螢火蟲是從山區野外捕捉的。 ”
8月17日,迫于民間環保組織及網民的壓力,南京弘陽廣場宣布取消“七夕夜放飛萬只螢火蟲”計劃。然而,在淘寶網上,“愛情之蟲”仍賣到脫銷。通過物流,實現螢火蟲的千里大遷徙,不知有多少螢火蟲在途中搭上性命,或者水土不服死去。為博得意中人的一笑,別打螢火蟲的主意,好嗎?它們是無辜的,經不起折騰。
如果你的浪漫,是夜精靈螢火蟲生命的終點,這樣殘忍的浪漫,寧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