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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日CCTV《焦點訪談》欄目播出節目《保健膠囊何以熱銷》,以下為節目實錄。
演播室主持人 敬一丹:
您好,觀眾朋友,歡迎您收看《焦點訪談》。
如果要問這些年哪個行業發展最快,或者說最熱鬧,保健品肯定算一個。為了防病、保健、抗疲勞,誰家沒買過幾盒。各種保健產品往往價格不菲,可是為了健康人們并不在乎花錢,特別是中老年人,總是覺得花錢買了健康,買了長壽嘛。可是放眼保健品市場,那真是五花八門,到底哪一種產品好呢?面對著花樣翻新的宣傳推銷手法,就算是您練就了一雙慧眼也難免是霧里看花。
解說:
杭州的沈先生患有多年的肺氣腫,病情時好時壞,一直沒能根治。2008年,沈先生聽說有一種化維纖膠囊能治療肺病,于是就來到了位于浙江省老年活動中心的咨詢點。
消費者沈先生:
完全像個醫院,里面一個大的診療室,他還給我搭搭脈,還看看,就跟我聊,你是什么病?好,你用這個肯定有用,這個你肯定有用。你有五天就感覺到了。
解說:
聽到療效這么好,沈先生很高興,馬上掏了4000塊錢買了一個療程8盒產品,并聽從工作人員的建議把吃的其它藥都停掉,然而這8盒都吃完了,效果并不像他們說的那樣。于是他又打電話過去咨詢。
消費者沈先生:
他們很積極,說你再吃一個療程,每個人體質不一樣,有的明顯有的不明顯,你兩個療程肯定行。
解說:
于是,沈先生又花了4000塊錢買了8盒,然而這8盒還沒吃完,沈先生就發病住院了。
消費者沈先生:
住醫院里面整個15天,再出來以后還剩下幾盒。他們有登記,他馬上就打電話來,說你兩個療程藥該沒有了,你應該買第三個療程了。那么當時我是發火了。
解說:
在一些相關網站上,我們看到了不少消費者對這種膠囊夸大宣傳的投訴,這就是由浙江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生產的賜富牌化維纖膠囊,在包裝上可以看到,它的批準文號是國食健字,這是國家統一的保健食品文號。
根據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頒布的《保健食品廣告審查暫行規定》,保健食品的宣傳不得含有與藥品相混淆的用意,直接或者間接的宣傳治療作用。
其實對于化維纖膠囊的這種違規虛假宣傳,有關部門也做出過處理。
2010年1月,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消息稱,賜富牌化維纖膠囊在多家媒體進行夸大宣傳,宣傳能治老肺病,92%的患者取得明顯效果,53%的患者徹底康復,嚴重欺騙和誤導消費者,因此依法收回其廣告批準文號,再發布的廣告均為違法。
2010年6月,經企業重新申請,該產品的廣告批準文號按程序恢復,然而記者發現,在這之后,這種化維纖膠囊的廣告宣傳中,仍然經常出現能治各種疾病的虛假夸大用語。
某廣告節目:
化維纖膠囊可以逆轉組織纖維化,為這類慢性病人群帶來了希望。
解說:
記者撥通了廣告中公布的咨詢電話。
記者:
你這個藥治糖尿病嗎?
化維纖膠囊產品咨詢電話:
治啊,尤其是對這方面的血管方面的問題。
記者:
就是心血管病?
化維纖膠囊產品咨詢電話:
心血管也治。
記者:
我沒太聽懂,一般藥治心臟病的跟治糖尿病的肯定不是一回事啊?
化維纖膠囊產品咨詢電話:
要不怎么叫復方制劑,針對心腦血管、呼吸系統、心肝脾,像什么腎啊,腎不好的,像一般肝臟不好的都可以。
記者:
復方藥就是都治,治好多種的意思。
化維纖膠囊產品咨詢電話:
對。
解說:
通過這個電話,工作人員會指引消費者去一些固定的咨詢點,說那里會有專業醫務人員提供關于治病的更詳細的咨詢。記者來到了北京的一個咨詢點,一位自我介紹是某大醫院退休醫生的人和記者簡單聊了幾句后,話題就轉到了化維纖膠囊。
記者:
一般能達到什么效果呢?
銷售人員:
完全好啊,我跟你說就是完全好,我自己當大夫,這個東西我跟你說,一吃以后效果怎么樣我心里很明白。
記者:
一般來說都挺明顯的?
銷售人員:
特別明顯,不是一般的明顯。我建議你先買一個十加十,你好好回去吃去,一定要堅持。我在廣播上天天勸,有肝硬化完全吃好的,還有骨髓纖維化,就是相當于白血病的人吃了指標完全正常的,這樣的都有,你想那么嚴重的病。
記者:
一年半得花多少錢?
銷售人員:
19000。
解說:
原來所謂的咨詢點,其實就是化維纖膠囊的銷售點,一些醫生身份的人實際上做的就是產品推銷工作。此外,公司還定期組織茶話會,邀請許多老年人參加。現場會有許多自稱是醫生的人坐診,分析病情,再勸老人買下這種膠囊。記者看到,一次茶話會,大概能有一兩百人參加,最后有近一半的老人會或多或少買下產品,其中有不少人一下子就能花掉一兩萬。那么,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人愿意相信化維纖膠囊?
我們發現,在化維纖膠囊的宣傳中,有一點非常有吸引力。宣傳中說,這種膠囊是由中國協和醫科大學的一位特聘教授歷經10多年研發的。這無疑讓很多消費者產生了信任感。
胡卓偉 中國協和醫科大學教授:
早上好,各位。
今天就是有機會跟大家一塊來交流這么一個……
解說:
一些前來咨詢的人會得到這樣一張光盤。
畫面上這位就是化維纖膠囊的研發者胡卓偉,他做的這個報告叫做《慢性病康復與纖維化逆轉科普教育巡展》。
胡卓偉:
我們找到了打開這個組織纖維化疾病秘密的這個鑰匙,我們發現每天大概三到四克量的情況下,就可以降低(肺纖維化)25%的死亡率。
如果你們說這不是醫學奇跡,幾年以后你看,就得到學術界的公認了。
解說:
這一段聽起來和普通的醫學講座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但值得注意是,講座中提到的“每天服用三、四克”就能創造醫學奇跡的東西,并不是正規的藥品,而是保健食品化維纖膠囊。
既然國家明確禁止保健食品宣傳治病功效,那么為化維纖膠囊做宣傳的這位胡教授會不會是一位假冒的專家呢?
記者向中國協和醫科大學進行了核實,發現胡卓偉的確是該校的一位博導教授。而記者在國家教育部的網站上搜索還發現,胡卓偉還是由教育部統一認定的2004年度長江學者特聘教授。那么,這樣一位可謂是學術有成的教授,為什么要為一種保健品做這樣的宣傳呢?
記者:
保健食品的宣傳可以說它是能治病嗎?
胡卓偉:
我當然沒說了,我剛剛就告訴你這不是我宣傳的,公司在賣的過程中間的話,它做的一些宣傳,我這個是多次反感他們的。
記者:
那你面對這些消費者進行的這種治病宣傳講座是怎么解釋呢?
胡卓偉:
剛開始我從國外回來,我開始也不了解。我是從專業的角度把這個道理跟別人講清楚。
記者:
也就是說你認為這不是一種商業宣傳?
胡卓偉:
我最開始我確實不是,我是作為一種科普報告。
記者:
但是講座的現場也在賣這個產品。
胡卓偉:
我告訴你這一條我是最反對的,所以凡是出現這種,我就跑掉了,我不參加的。
解說:
按胡卓偉教授的說法,對于這些違規宣傳,他本人并不清楚。那么是不是化維纖的生產企業擅自利用胡教授的講座,為自己的產品做宣傳呢?記者來到位于杭州的生產廠家賜富醫藥有限公司進行了暗訪。
記者:
我們要搞講座的話,能不能邀請胡教授給我們患者、老年人做個講座或者是大家互動一下。
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生產負責人:
可以的,他講效果特別好的。
記者:
主要老年人比較信服?
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生產負責人:
他在北京曾經創造一天講座以后,一天現場賣了100多萬。
解說:
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胡卓偉教授做科普講座并進行現場銷售,這是他們經常使用并且效果很好的一種銷售手段。在胡教授的辦公室里,記者還看到了堆放著的化維纖膠囊的包裝箱。那么,胡教授和這種產品之間是否還存在著某種特殊的關系呢?
記者:
你跟賜富公司之間是什么關系呢?
胡卓偉:
我是股東。
記者:
占多少股份呢?
胡卓偉:
那不需要告訴你。
解說:
原來,胡卓偉教授自己就是這個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的股東,也就是說,產品的銷售情況和他的個人利益直接相關。購買化維纖的消費者相信的是醫學專家的推薦,但是誰又知道,這位醫學專家同時又具有商人的身份,和企業之間還有這樣一層利益關系呢?
那么,經過如此包裝宣傳的化維纖膠囊,它的利潤空間到底有大呢?
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生產負責人:
假如是我們的代理商,代理商(拿貨)是245,市場零售價是980。
記者:
那我們成本很便宜了。
賜富醫藥有限公司生產負責人:
成本是保密的。
解說:
代理商從廠家拿貨只要245元,賣給消費者980元一盒,一倒手就翻了4倍。顯然,廠家的生產成本還要遠遠低于245元這個批發價。利潤空間到底有多大,可想而知。
演播室主持人 敬一丹:
以假冒醫生專家名義蒙人的騙子,人們已經有所警惕。可是真醫生、真專家居然為保健品推銷當托,很多人還真是沒想到。這些本來是老人、病人最信任的人,卻利用專業身份和專業術語幫著商家忽悠,這就比一般的虛假宣傳更加害人。現在正規廣告管得嚴了,一些保健品就轉向了所謂的咨詢、義診、講座等等打擦邊球的推銷方式,其中大量存在的虛假、夸大,甚至欺詐宣傳,讓消費者是防不勝防,這光靠消費者自己提高警惕已經遠遠不夠了,為了人們的生命健康,針對違規行為的新手法、新動向,有關部門的管理方式也該與時俱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