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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礦廠停產砂庫依舊:尾砂流入生命水源
灤河水從兩座水庫流出后,借道遵化市將最終進入天津。這段路上,灤河水又會經歷些什么呢?
沿河行進,記者進入了位于河北省遵化市境內的黎河段,黎河河道全長76公里,引灤入津工程在這里借用了50多公里河道進行輸水。5月18日,記者結束了大黑汀水庫的采訪之后,進入了遵化市的黎河區域,進入河道之后,更多看到的,是兩岸密布的采礦點和精選鐵礦廠,而且,面積大小不一的尾礦砂庫緊鄰著河道。
在離河河段的岸邊,很短的時間內,記者的身上和腳上就布滿了灰塵,河岸兩旁的路面上也遍地都是尾砂,極易隨著大風和降雨流入離河。記者在岸邊隨意抓起一把河泥,發現砂子的顏色發黑、呈粘稠狀,其實這些就是鐵礦砂的尾砂,而尾砂在短時間內不可能降解,只可能長期存在離河河岸或隨著河水流下下游。
當地村民反映,這兩年,在黎河的兩岸遍布著大大小小的二十多家鐵選礦廠,這些尾礦就這樣被堆放在黎河的兩岸。采訪時記者也注意到,和潘家口、大黑汀水庫一樣,在黎河兩岸見不到任何關于水源保持區的標識和警示。不過礦廠負責人說,現在管理嚴格,這些企業基本上都是處于停產的狀態,記者觀察設備的腐蝕程度,確實停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位老板告訴記者,由于當地政府的整治,這里的鐵選廠關門已經兩年多的時間了,但是,對于尾礦的礦砂該如何處置,當地政府和礦場負責人都無動于衷。
可見,雖然礦廠被叫停整頓,但兩岸堆積的尾礦,現在是懸在灤河水質上最大的威脅。除了礦廠,黎河兩岸現在還有6萬多沿河居住的村民,也把黎河當作了垃圾場,污水池,這讓引灤入津的水質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三、禽畜尸體巨毒農藥:水庫敲響生態警鐘
5月19日,記者趕到了位于天津市薊縣龍虎峪鎮境內的果何橋,橋下就是引灤入津工程引水渠,灤河水一路流淌,就是從這里正式進入天津境內,在橋頭,記者首先看到的是賣魚的場景。果何橋橋梁不大,但這卻是一個交通要道。來往的車輛與游客眾多,賣魚的人透露說,這些都是河里的野生魚。生意不錯,他們還要不時地去河里取魚。
盡管果河橋就在天津市重點管理的于橋水庫周邊,魚販子們依舊在熱火朝天的做著生意,熱鬧的橋頭,豎立著一塊于橋水庫的管理規定,嚴禁在河流內捕魚,但這些規定,魚販子們絲毫不放在眼里。一名魚販子告訴記者,基本每天都要到橋上賣魚。時值中午,有些魚販已經將魚賣掉,回家吃飯,而他們的交通工具則是破舊的柴油船。
果何橋下游幾公里就是于橋水庫,引灤入津兩百公里引來的水,就是從這里,正式的流入到了天津市唯一的湖庫型集中式飲用水水源地。根據《天津市引灤水源污染防治管理條例》規定:在這個區域里,禁止使用炸藥、有毒物質或者電網捕殺魚類以及使用機動船只進行水產捕撈;禁止飼養畜禽和從事集約化水產養殖;但是站在果何橋上,放眼望去,不時有柴油船往返,水面上還有養殖的鴨子。
除此之外,記者還在果河橋的橋下見到了令人趕到沉重萬分的畫面。引水渠被各種建筑垃圾、生活垃圾所包圍,甚至還能見到腐爛惡臭的動物尸體,記者在引水渠邊走了不到一百米,腐爛的動物尸體,記者就看到了好幾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讓人相信,這竟然就是天津市1300萬市民的飲用水生命線。
而更有諷刺意味的是,在橋的兩側,各種警示標語標寫得非常清楚,禁止在于橋水庫境界區水域內釣魚、毒魚、電魚、炸魚或者游泳,但就在這些牌子的下面,違反規定的各種行為,就這樣爭鋒相對的進行著。就在距離這個牌子不到30米的位置,就可以看到有一個養魚的圍欄,打魚的漁船穿梭其中。
離開果何橋,記者沿引水渠繼續前行,在位于于橋水庫周邊的一個村莊里,記者看到,村民的生活污水,就是順著這條不知名的小河溝直接排到了于橋水庫里。
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水污染防治法,縣級以上地方人民政府應當根據保護飲用水水源的實際需要,在準保護區內采取工程措施或者建造濕地、水源涵養林等生態保護措施,防止水污染物直接排入飲用水水體,確保飲用水安全。但記者在村莊里發現,水庫兩側,現在是布滿了農田和村舍,眼前的這條小河溝,成了村子里的排污溝,沿著這條小河向水庫方向走去,記者看到了河岸的右側,盡然出現了一個大型的養鴨廠,很多個花花綠綠的瓶子,堆積在河岸邊。
記者在河邊隨意拿起了一個瓶子,瓶子上清除地標注了“百草枯”的產品名稱以及說明,該產品誤服會引起中毒,會有致死性,有口、胸部燒灼感以及惡心、嘔吐、胃痛等反應,而且該產品目前尚無特效解毒劑,勿服將會直接有生命危險。“百草枯”目前已被20多個國家禁止或者嚴格限制使用,我國也在逐步禁用百草枯。
除了“百草枯”之外,記者還發現了另一種叫做“異丙草”的農藥瓶子,中毒癥狀表現為抽搐、痙攣、惡心、嘔吐等,同樣注明無特效解毒劑。這個瓶子上還明確標注了注意事項:遠離水產養殖區試藥,禁止在河塘等水體中清洗試藥器具,廢棄物應妥善處理,不可做其他用,也不可以隨意丟棄。
然而,記者在看到這個瓶子時,它就被隨意地丟棄在這個河岸的兩邊,而瓶內的殘留物隨時可能順著河流排進水庫。在河岸邊,記者找到了一位農田里勞作的農民,他告訴記者,這一畝多地,是他們家一年主要的經濟來源,至于農藥,他們一直都在使用。
公開數據和研究顯示,于橋水庫位于天津市薊縣的東面,庫區周邊涉及7個鄉鎮,161個村莊,人口137073人,耕地面積將近13萬畝,依據國家的水污染防治法,飲用水水源受到污染可能威脅供水安全的,環境保護主管部門應當責令有關企業事業單位采取停止或者減少排放水污染物等措施。但現在水庫周邊的大量殘留化肥農藥和畜禽養殖產生的畜禽糞便,已經讓水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源,目前,這里的水質僅僅只能附合國家四類水質的標準。勉強能夠得上農田的灌溉使用。
四、專家解讀:跨省管理水源保護變空談
腐爛的動物尸體,高毒性、高殘留的農藥,這一切足以讓人震驚。就在今年1月底,天津市剛剛批復了《天津市加快實施最嚴格水資源管理制度試點方案》,這最嚴格的管理,在當地基層管理部門的工作中,其實并沒有得到認真的執行,保護水源的工作,究竟碰到了什么問題呢?我們的記者采訪到了專家曹大正。
曹大正,現天津市水利科學研究院名譽院長,十屆、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曾親歷引灤入津。曹大正說,15年前,灤河水水質的污染就引起了天津的擔憂。2010年出臺的《海河流域水污染防治“十二五”規劃大綱》顯示:入庫來水總氮、鐵超標,不能達到地表水三類標準及飲用水要求,引灤沿線農業源污染尚未得到有效的治理。而在天津境內,2008年對于橋水庫的3 條入庫河流水質監測成果表明:入庫水體的營養鹽含量較高,給水庫帶來較高的營養鹽負荷,全年從庫區水面打撈出菹草9.5 萬m3,說明于橋水庫的水生態系統出現問題。水質下降,水量也急劇減少。
曹大正說,由于地理原因,潘家口、大黑汀水庫雖然是天津城市水源地,但水庫均坐落在河北省境內,而且水庫存水主要為天津和唐山使用,當地無法使用,導致水庫徒有全國重要飲用水水源的名分,但運行30年來卻遲遲沒有被劃定為飲用水水源地保護區,導致相關法律根本無法實施。一個關系到千百萬人飲水安全的工程,最后卻落得了如此尷尬的局面。
五、央視財經評論員:引灤入津30年期盼從渾濁到清澈
對于“引灤入津”的尷尬局面,央視才進評論員張鴻給出這樣的解讀。他認為,像引灤入津這樣的重要水源地20多年沒有劃定保護區,不能僅僅理解為一個尷尬的問題,相反,這是一個違反法律的的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水污染防治法第五章明確就飲用水水源地保護做出規定,并且還專門提到了跨省、自治區、直轄市飲用水保護區的劃定問題。2010年,國家環保、水利部門就曾成立聯合調查組,調查引灤沿線水質現狀,并召開協調會議,要求天津明確生態補償機制方案,河北省依法劃定水源保護區。然而,三年過去了,此事到今天也沒有下文。于情可以商榷,但于法則是一個不容商榷的話題。誰在設定水源地保護區的問題上違法?誰應該由此承擔水源地污染的責任?需要相關部門做出反思。
張鴻還提醒大家,我國人均淡水資源只有世界人均四分之一,而天津只有我國人均的十五分之一,如此差的家底,天津在水資源保護方面更應該拿出最嚴格管理的機制和魄力來。但灤河水進入天津之后,轄區管理的混亂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從1983年9月正式通水到現在,引灤入津工程今年正好是30年,30而立,灤河水應該有一個從混濁變清澈的全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