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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振翼
馬振翼在為學生提供咨詢
馬振翼的講座
破解美國“高考”
本報記者 董月玲 李斐然
一個在國內高考落榜的男孩,卻被美國排名第一的哈佛大學錄取;北京一個高考理科狀元,申請了美國11所名校,竟被全部拒錄。
“中國人民破解了美國的教育體系”,有人在網上發了這樣一個帖子,并轉發了去年5月29日《紐約時報》的一篇報道,文中提到一個叫馬振翼的美籍華人。
10年前,馬振翼在加州創辦了一家叫“星騰科”的教輔機構,為高中生升大學提供咨詢及考試培訓服務。2009年,這家機構進入中國大陸,在北京、深圳等地設立了分支。10年來,“星騰科”幫助數千華人學生,進入夢寐以求的美國名校。
美國頂尖大學究竟是怎樣招生的?與國內只看分數的高考比有啥不同?
春節前,在北京建國門外一棟高層寫字樓里,我們采訪了深諳美國大學錄取之道的馬振翼。他笑呵呵地說:“美國各大學,都有一套挑選未來優秀人才的系統,而我們就是在不斷破解它。”
“我看不到他們的靈魂,聽不到他們內心的聲音”
今年34歲的馬振翼,在臺灣出生,小學即到美國留學,大學讀的是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畢業后在華爾街干過,還當過高中老師,后來自己創業。他身材高大、壯碩,長了個像成龍一樣的鼻子,人很健談,說話語速極快,少有停頓。
“咨詢,就是聊天啦。跟大陸學生談話,我最頭痛的是,他們沒有自己的想法。”馬振翼說。“差不多”、“馬馬虎虎”、“還行吧”,這些孩子回答問題時,大多三言兩語,翻來覆去就那么幾句,交談起來特別費勁。問他們為啥想去美國讀書,回答基本上就是:那邊教育先進,科技發達,學成后報效祖國;想以后去華爾街當證券分析師;要不就是父母讓去的,看別人都去等等。總之,千篇一律,大同小異,說得很表面化。
“我看不到他們的靈魂,聽不到他們內心的聲音。”面試100個學生,有80多個不清楚自己真正要什么、想干什么。
有天,一個從銀川來的男孩,讓馬振翼眼前一亮。
這個男孩姓楊,他在北京見到馬振翼時,已經高中畢業快一年了,沒有上大學。他的父親是個工程師,家庭收入中等。小楊的父母覺得,孩子只要能進美國排名前三十的大學,就很滿意了。可聊了沒多久,馬振翼就在心里說:這是哈佛要的人才啊!
小楊長相普通,但給人的印象很陽光,善于表達,“聊他的經歷,讓人感覺很有趣、很興奮”。他是從農村出來的,7歲之前,都生活在一處沙漠里。在他的童年記憶里,天空常常是黃色的。
跟絕大多數天天備考的高中生不同,小楊花了很多精力,忙乎一件喜歡的事:做NGO(非政府組織)。他說自己從小在農村長大,知道那些農村孩子需要什么,也懂他們的心理。
“像西部農村的學生,不僅缺乏物質資源,更缺少精神資源。他們需要資助,我要幫他們,哪怕是很小的幫助。”他曾與同伴募集到5萬本圖書、15臺電腦,分別送給18所農村小學。他還跑到大學征招短期支教的老師,去偏僻地區的小學教英語、電腦、音樂等。多的時候,他甚至召集到一百來個志愿者。
“我很看不慣地方上一些公益組織的腐敗做法。他們把公益當成生意做,掛羊頭、賣狗肉,以慈善的名義撈錢,踐踏人們的愛心。”接著,他講了不少讓馬振翼大開眼界的故事。
“你們知道嗎,他讓我覺得可貴的地方在哪兒?”馬振翼自問自答道,“可貴的是,他看不慣一些公益組織的行為,但他并不只是發發牢騷,而是自己想著去做,去改變,親手創辦一家NGO。”
在中國,誰想注冊一家NGO,可不是件容易事,何況還是個高中生。“NGO,明明是不以營利為目的的非政府組織,可為什么必須掛靠在某個政府部門底下,才給注冊。”這是小楊最感糾結、難辦的事。
他告訴馬振翼,開始特別不順,跑了很多地方,找了許多人,都沒辦成。最后,是當地一家媒體出面,幫他掛靠在一個縣級單位下邊,才算注冊上。
“小楊辦的NGO,很有創意,是一家網站,一家整合了當地公益資源的網站。”比如,現在有20名可以支教的志愿者,把他們的資料發布到網上,哪家NGO需要,直接聯系就可以了,不用到處現找人;再比如物資,像電腦、書刊、過冬衣物等等,都發布到網上,大家支配。這個網站,實際上就是NGO資源共享的平臺。小楊告訴馬振翼,網站已小有規模,有200多家NGO成為他們的會員。眼下,他們正在做遠程教學,想讓僻遠地區的學生,通過網絡也能享受到優質的教育資源。
小楊的另一段經歷,也讓馬振翼很感興趣。高中畢業后,小楊一個人去了西藏,在牧區與藏民生活了半年。“人生就好像旅行,重要的不是你都去了哪里,而是在旅行的過程中,你都遇見了什么人,他們給你帶來了怎樣的快樂。”小楊這么認為。
“你就沒有很難過的時候?”馬振翼問他。
“沒有,我喜歡笑。”
“你是怎么評價自己的?”
“首先,我是一個熱情的人。我喜歡新的東西,喜歡挑戰、喜歡自由。還有,如果是我認準的事,我會很執著,一定會去做。”
“在你的成長中,有誰給過你好的幫助或建議?”
“我爸爸。他一直告訴我,要學會寬恕和幫助別人。”
馬振翼問小楊,去美國上大學,最想讀什么專業?他回答說:中國經濟改革30年了,東部沿海地區的人受益最大。而西部,幾億人像是被忽略了。他的故鄉,現在依舊落后、貧窮。
“我常常有種無力和受困的感覺。如果能去美國上學,最想讀的是經濟學。我希望能學到好的知識和理論,將來回到家鄉,改變那里。”
這番問答讓馬振翼很滿意。“你們問,美國一流大學,有什么錄取標準?這還真沒有一個定律。如果硬要套的話,可以這樣說:他們要的是將來可以影響世界的人,是具有這種潛力的人。”他飛快地說。
“在這個20歲的年輕人身上,我看到了這種潛力。他很有想法、也很有激情,這就是他身上的亮點。我要做的事情,不是去包裝、制作,而是盡可能地發現、發掘。如果是一顆寶石的話,我只需要把上邊遮蔽的雜質去掉,讓它閃閃發亮。”
換了口氣兒,馬振翼又接著道:“影響世界,先看你是否影響了周圍的環境,你都做過什么。在美國,高中4年什么都不做,天天關起門啃書本,肯定不行,一定進不了哈佛的。”
“試想,一個說自己有領袖才能的人,卻從來沒做過領導;一個說自己勇敢的孩子,卻從來沒冒過險;一個說自己很有創新精神的學生,卻從未嘗試自己想干的事,那人家怎么能信你呢?”
“這個姓楊的小伙子就很棒。看不慣環境,他就自己去做一個NGO。雖然很困難,但他始終不放棄,克服重重阻力,最后注冊成功,募集到善款,這說明他有克難制勝的勇氣和能力。旅途中,他能拔刀相助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就很勇敢、很有擔當嘛!還有在牧區生活時,他去小學無償地教書,幫助當地的窮人,這種服務社會的精神,正是一個優秀的人所必備的品質。”
可是,小楊的考試成績不理想,SAT(相當于國內的高考)分數滿分是2400分,他只考了2000多點兒,申請哈佛能行嗎?那可是世界級的競爭啊。據說2011年,哈佛的入學申請人數,升至史上之最。
哈佛對小楊的面試地就在北京。談話結束時,面試官笑著對他說:“假如你被錄取的話,你將是哈佛有史以來,錄取分數最低的華人學生。”
最終,哈佛的經濟系錄取了他,并給了全額獎學金。
“你的夢是什么?你的故事是什么?這些非常重要”
一天, 有對母子前來咨詢。孩子媽興沖沖地對馬振翼說:我兒子的SAT,考了2370分,你一定要讓他進哈佛或耶魯!但是,馬振翼跟她兒子接觸后,感覺特無聊,很無奈。
“No,我做不到!”他告訴孩子媽。
“為什么?”她跳起來問,“我兒子的分數,接近滿分。他要進不去,簡直沒天理了!”
最后,這個男孩果真既沒去成哈佛,也沒進耶魯。得知北京那位高考理科狀元被11所美國名校拒錄的事,馬振翼說他一點兒都不奇怪,覺得很正常。
“在美國,即使是那些在高中全校排名第一、SAT滿分的學生,許多也照樣會被哈佛刷掉。”馬振翼介紹道。“星騰科”的SAT培訓班,年年都能出幾個滿分學生,相當于國內的“狀元”。但他們中的大部分,最后都進不了美國排名前十的大學。
有媒體報道說,普林斯頓大學拒絕了一半以上SAT成績接近滿分的申請者。其他美國頂尖大學,也都有類似情況。據馬振翼了解,哈佛的SAT平均錄取分數只有2250分;公立大學排名第一的伯克利,只有2050~2300分。“排名越靠前的學校,挑選人才時,往往越不看重學業,而更看重素質。”這是馬振翼的經驗談。
“SAT滿分是2400,誰可以告訴我,2300的學生,一定會比2250的學生,在未來成功率更高?在美國,有人做過一項調查,用學生的SAT成績,只能預估出他大學第一學期的成績,第二學期的就估不出來,完全沒有因果了。美國的‘高考’,都沒辦法測出一個學生,進大學6個月后是什么樣的,你怎么指望這個‘高考’,可以預測人10年、20年后的樣子。”
那是不是說,美國大學錄取不看重成績嘍?
“也不是。只不過相對于國內高考來說,他們不只看分數,不絕對以成績論。”馬振翼解釋道。他說,美國的大學錄取,大致看三大塊:一是學習成績;二是學生自己寫的申請信;三是課外活動。成績不僅有SAT,還要看高中4年的平均成績等。學習成績必須達到基本要求,但是,當成績過了錄取門檻后,分數只能起30%的作用。
“你要想進入美國一流大學,光是成績好不行,分數達標的學生太多了。這些大學,到底在找什么樣的人?答案很簡單:讓人印象深刻、多才多藝和擁有特殊課外活動的學生。你的夢是什么?你的故事是什么?這些非常重要。”
在一篇寫哈佛大學錄取部(相當于國內高校的招生辦)主任威廉·菲茨西蒙斯的文章里,描述了這樣一個有趣的小插曲。
被人稱為“哈佛良心”的威廉,在哈佛做錄取工作已經超過40年,他親手招進的學生,超過7.3萬名。有一回,他去華盛頓,為那里的高中生和家長做有關大學申請的演講。
講畢,一位媽媽把自己的兒子推到威廉面前。她興奮地說著自己的孩子,多么積極進取、勤奮好學、成績優異,多么具有一個真正學者的范兒時,威廉只是聽著,沒有吱聲。
等她嘮叨完了,威廉,這位身材魁梧、曾跑過30多次馬拉松的男人,才低下身子,看著面前沉默的小男孩,輕聲地問:“你平時喜歡玩什么?”
“年輕人最大的課題,就是找到自己,找到自己喜歡什么、要做什么”
可是在國內,那些前來咨詢、想報考美國大學的學生及其家長,好多想法還是中國式的,還沒跳出中國高考模式。
馬振翼總結說:“往往,這些學生的英語能力很差,而且,在自由時間里,除了功課,沒做過什么有助于錄取的事。但他們的爸媽,卻要求他們入讀常春藤盟校。”
即使有課外活動,也很單一,大多是學校組織或安排的,像“模擬聯合國”、軍訓等;要不就是去敬老院做義工,當運動會的志愿者,體現不出學生的個性,也看不出參與者的想法和熱情。
“我了解了你做的課外活動后,仍不能知道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馬振翼常常無可奈何地對學生說,并教導他們,“年輕人最大的課題,就是找到自己,找到自己喜歡什么、要做什么。做自己喜歡的事,加之不懈地努力和堅持,成功離你就不遠了。”
盡管確立了這樣的原則,但對于國內多數學生,馬振翼一時也找不到太好的辦法。“你就是告訴了他們,課外活動很重要,他們也不知道如何做。我們真的不得不牽著他們的手,和他們一起做每一件事。”
他反復提醒學生和他們的父母:你的課外活動,是否體現出你的個性?你做的事情,是否影響或改變了他人和環境?課外活動的參與和表現,會透露出學生的人格特質。正是這些特質,決定了名校作出是否錄取的考量——甚至在你學科成績并不突出的情況下,也有可能被錄取。
馬振翼強調,大學考察課外活動,實際考察的是學生的能力。能突出你能力的活動,就是好的活動。假如你參加了3種社團,都是普通團員,就不如只參加一個,但是擔任了主席職位,這代表你有組織和領導能力。參加各種體育活動也是,要有突出表現為好。美國的高中有各種社團,自己也可以申請組建新的社團,所以,參加了并不說明問題,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組織了哪些活動才重要。
他還列出了一些美國名校比較看重的項目,例如:體育、社團、夏令營、研究性活動,或者參加實習、做義工、旅游、參加比賽,甚至還包括興趣和愛好,哪怕是逛街買東西、玩電腦游戲和聽音樂……
“如果還是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那我們會通過咨詢和測驗,了解學生的內心。你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夢是什么?找到他的興趣點,就引導、鼓勵他去嘗試。”
但真做起來,并不容易。“我們跟學生溝通時,很多時候得一點點地問,一點點地摳。”馬振翼說,他們會問學生諸如此類的問題:你最高興的兒時記憶是什么?距離最近一次哭,多久了,為什么哭呢?
他們是去美國上大學的,跟什么時候哭了、什么時候笑,有嘛關系呢?許多人不解。
“當然有關系了!”馬振翼篤定道,“一所大學要招幾千人,他們要了解你是什么樣的人,與眾不同的地方,從本質上與別人區別開來。你的喜怒哀樂,能表露你的內心、你的性情。比如說,有個學生講,他最近一次哭是在6歲,為什么哭,已經記不得了。那么這個學生,很可能是一個正面、樂觀的人。”這么做的目的,就像是扒開外皮露出瓤,看清一個人的本質。
這招還挺管用。連與學生朝夕相處的父母都不知道的隱私,也讓馬振翼給刨出來了。有回,他問一個學生啥時哭過,回答說是幾個月前。為啥哭?說是朋友背叛了他。怎么個背叛法?造成什么傷害?一路追根問底,才發現事情不簡單,這個男孩是同性戀。在后來寫的大學申請信里,男孩坦陳了一切,反被錄取了。
還有一回,馬振翼的辦公室里來了個“富二代”。“那小子一身的名牌,手里拿個iPhone 手機。吊兒郎當的樣兒,叫坐不坐,問一句答一句,不問不說話。”問為什么想去美國念書,想學啥,他說不知道,是他媽叫他去的。
馬振翼耐心地與他對話,慢慢推開心門,發現了他的心結。
原來,這個男孩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天放學回家,親眼看見他媽媽跟一個陌生男人在一塊。發現母親婚外情,這事對他沖擊很大,但他卻從未跟人提及,包括父母,一直憋在心里,留下很深的陰影。人一天天長大,他變得越來越叛逆。只要是他媽讓他做的事,他一定不做或者不好好做,故意對著干。馬振翼幫他舒解,引導他。最后,這個男孩說想讀心理學。
“很好啊。你有這樣的親身經歷,對你讀心理學,一定會有幫助的。”
馬振翼還給一個特別不愛讀書的學生做過咨詢。聊著聊著,他發現這個男孩很喜歡玩電子游戲,那就聊電玩吧。“一談到這,那家伙滔滔不絕。”哪家公司設計的游戲最棒、玩家們現在都玩哪款游戲、去什么網站玩、如何操作、武器系統怎樣,等等。
“你簡直就是個專家嘛!”馬振翼夸他。
“嘿嘿,還行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開發一款游戲?”
男孩愣了一下,說從沒想過。
馬振翼鼓動他試試,又說服孩子爸,給他投了幾千塊錢。接下來,男孩自己動手寫出劇本,又跑到一所藝術院校找大學生幫他繪畫。雖然他的游戲沒有全部完成,但他把企劃案,成功地賣給了一家游戲公司,獲利兩萬。整個過程,歷時8個月。
在這個過程中,男孩學會如何與人溝通協調,如何跟人談判,如何組織團隊。他要管別人,給人發工資,要做企劃,要掌管財務……經過這8個月,男孩說自己一下子長大,有了責任感。后來,他被美國排名15的康奈爾大學酒店管理系錄取。
正接受“星騰科”培訓的北京女孩小段,是個90后。她現在關注一件身邊發生的事:與她同齡的少女未婚懷孕的問題。她利用課余時間搞調查,從小廣告上找到給少女墮胎的私人診所,明查暗訪;想方設法接觸懷孕女孩,了解她們的身世、經歷和想法。后來,小段在自己的學校搞了一場辯論:你如何看待“少女懷孕”這一社會現象。
“我們會有意地,讓剛進入高中的孩子,發掘出自己的社會意識和獨立自主的態度。”馬振翼強調道。
萬一有人撒謊怎么辦?偽造自己的課外活動,沒做過的事,就說做過了,那些遠在美國的錄取官,怎么可能發現?類似的問題,馬振翼曾問過一個哈佛的面試官。
“這個簡單啊。”對方告訴他一個小竅門:多問細節。
“比如,一個學生講他發明了某種東西,你可以問他:使用何種工具、哪里出產、什么牌子、性能如何等等。”哈佛在北京面試一個學生的時間,通常為40~100分鐘。如果根本沒做過的事,一個高中生,是經不住那些久經沙場、經驗老道的面試官追問的,總會露出破綻。
“申請者的人生故事,那么真實、動人,你無法偽造”
在美國,到了申請大學最后階段,學生能下功夫的,只有自己寫的申請信了。其他都木已成舟,只有這個,可以努力寫得更好。
像哈佛,每年的申請者有2~3萬人,錄取的只有2000多人。面對成千上萬封申請信,一所名校的錄取官,讀一封信的時間很有限。怎樣才能讓他們在你的信上多停留一分鐘,能否讓他們對你留下深刻的、超越刻板分數的印象,關乎申請者的命運。
“關鍵就是要寫出個性、寫出彩兒。要一下子吸引住錄取官,要在不長的篇幅里,強烈地呈現出你的形象和人生理念。”馬振翼強調說。
深圳女孩小陸,申請了哥倫比亞大學。日思夜想后,她等來的卻是一紙拒錄信。讀過這封令人沮喪的信后,小陸有些慌了:自己品學兼優,做了不少課外活動,咋還被拒絕了,哪兒出的問題?她去了深圳的“星騰科”求助,希望能找到答案。
看過她的申請資料,留學顧問覺得問題就出在申請信上。在信中,小陸著重描述了她打羽毛球的事。如何重寫申請信,她與留學顧問進行了一場頭腦風暴式的討論。最后確定重寫的內容,是她曾與臺灣高中生共同組織的一場兩岸對話會。這回,小陸的申請獲得成功,她如愿地被賓夕法尼亞大學錄取。
“你的故事不一定很離奇,但一定要讓人感動,要與眾不同。”這是馬振翼堅持的標準。“星騰科”培訓班里有個華裔女孩,父母是開餐館的,沒什么文化,家族中也沒有人上過大學。她自己很少參加課外活動,課余時間都在餐館里幫父母的忙。她的大學申請信,就寫她在餐館里干活兒、在家照顧弟弟的事兒,寫得很生動、很具體。結果,那種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打動了哈佛錄取官。
有記者曾問哈佛大學錄取部主任威廉,在年復一年的錄取工作中,什么最令他難以忘懷?他毫不遲疑地回答:“閱讀申請者的人生故事。這些故事是那么真實、動人,你無法偽造。”
“在這里,你每年能看到兩萬多個申請者的真實生活。他們的高中、他們的家鄉、他們的祖國、他們喜歡做的事情。還有這些人,在生活中克服困難所取得的成就。任何一個做這份工作的人,都是個幸運兒。因為你有機會看到未來。從這些學生身上我看到了,未來的樣子真不錯。”
每年春季大學錄取過后,在北美華人報紙、網站上,都會出現不少相關文章。那些剛剛結束激烈競爭的人,撰文談體會、曬心得。
有篇文章,專門講了一個學生如何成功地寫申請信的事。
這個男孩高三時,挑頭建起網上論壇,主要用于同學內部交換信息、討論作業。但好的愿望,卻演變出壞的結果。參與者漸眾,論壇失控,內容五花八門,有人把一些舊考試題和答案也貼上來。令他們喜出望外的是,期末化學考試,考卷與論壇曾貼過的一模一樣。
很快,網站被人告發,校方如臨大敵。在美國,作弊是很嚴重的事。作為網管,男孩的成績單里,不僅多了個刺眼的F——不及格,人還差點被學校開除。
本來,這個男生成績很好,在全年級500人中排名第一;課外活動也很積極,暑假連續3年做水上救生員,進常青藤盟校十拿九穩。但突然卷入這樣一場風波,他連上普通大學都玄。第一次遇到人生路上的挫折,男孩非常沮喪。有段時間,他甚至覺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他的大學申請信,寫的就是自己犯下的這個錯誤。原本是一件不光彩的經歷,卻讓他寫得非常積極、正面。信中寫道:“在這幾個月里,我學到了很多,不是學微積分或莎士比亞,而是學習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責任、榮譽、正直和誠實。
“我很慶幸這么重大的事件,發生在我人生的早期,這使得我有一生的時間來吸取教訓,完善自己。我成熟了許多,并成為一個更有責任感的人。我學到,責任和正直是人生中非常寶貴的品質。在我年輕時遭到這樣的教訓,終歸比我長大后遇到、并使我一生的努力付之東流要好很多。
“從這一點看,我的人生眼界變得寬廣了。我不再將視野局限于不惜任何代價都要上大學這一點上。從此,我人生的眼光更長遠,對事物重要性的看法也改變了。”
“高考就是你的夢嗎?可它除了分數外,還能看到什么?”
“假如我在國內讀高中,可能就廢了。”馬振翼這么講他自己。
他在臺灣讀小學那會兒,教師是可以體罰學生的。不好好念書,老師可以用藤條抽學生手掌。“錯一個字,打一下。錯了300個,就打300下。我沒有一周是不被打的。”至今,最讓馬振翼耿耿于懷的是,一個男老師罵過他:你是我教過的最笨的學生!這讓他很沒有自信心。
到美國上學后,人也沒多少起色,還是老樣子,玩、混,就是不念書。到初中為止,他轉了7所學校。直到上高二,遇到一個教數學的白人女老師。
“她對我特別有耐心,像媽媽一樣關心我。在她的課上,我常受到夸獎。我喜歡上了數學,每次考試都考滿分,每天作業都做。”后來,她又把馬振翼介紹給一個教高年級數學的老師。很快,馬振翼學完高中數學,又跑到離家不遠的伯克利,修完了大學一、二年級的數學和物理,并順利通過考試。
申請大學時,馬振翼除了數學和物理,其他科目的成績都很差。既然這個學生,一年跳了好幾年的數學課程,肯定不笨,有天分。于是他被伯克利錄取,雙攻物理和數學。
“是那個女老師改變了我,她給了我自信心。否則,我現在可能還是混。”馬振翼當高中老師時,也教數學。他教書的地方,是黑人居住區,犯罪率高,50%的學生畢不了業。
“一個好老師,一定要啟發學生,啟發他的潛力。如果半年里,能有一個學生被我啟發了,對數學產生興趣,那我就成功了。”有個黑人學生,起初很恨馬振翼,給他寫來死亡威脅信。因為他吸大麻時,被馬振翼逮到。半年后,這個學生又寫了封道歉信。等馬振翼離開這所學校時,這個學生哭了。
“人在年輕時學到的課本知識,可能會被忘掉。但一個啟發、一個感動、一個夢想,可能會影響你一輩子。”
什么樣的教育,才是好的教育?
從自己讀書、教書經歷中,馬振翼悟出的結論是:教育的重點,就是啟發人!
這些年,馬振翼在中美兩地,接觸過的學生不下幾萬。聊到兩地學生的差異,他的回答是:最大的不同,就是中國學生沒有夢想。
美國的教育,從小開始就教你發現自我,鼓勵小孩敢想、敢做。它的文化也一再告訴人:只要你想到、你做到、你充分努力了,那你一定會得到!
中國的教育,沒有給人理解夢想的空間。
“難道高考,就是你的夢嗎?可它除了分數外,關于你是誰,你要什么,你想做什么,你的夢是什么,這些能看到嗎?沒有夢想,你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嗎?沒有夢想,中國能出喬布斯嗎?”
《紐約時報》那篇報道說,“星騰科”去年在美國的營收有700萬美元。至于在中國有多少,馬振翼苦笑道:“我來大陸3年了,還沒掙到錢。”但很快,他又樂了。
“假如每年,我都能發掘出一兩個,像銀川男孩那樣的學生,也值了!”
他的想法是:當這些年輕人站在人生的拐彎處、夢想的道口前,自己能在他們身后,用力地推上一把。